林奕華：雌雄神探的化學作用

戴安娜．烈（Diana Rigg）「榮休」，YouTube上鋪天蓋地表達懷念的視頻之多，似與另一位「戴（妃）」可以爭長短。

影齡超過半世紀的她，從出道的《龍鳳神探》（The Avengers）（一九六五至一九六九），到《權力遊戲》的告別，容顏有變，但個人魅力不減。跨世代影迷的數量加起來，難怪轟轟烈烈的來，不可能靜悄悄的走。

中文媒體大多把她演過三季五十多集的「代表作」電視劇譯作《復仇者》，好不容易才找到本來的譯名，《龍鳳神探》外，也有《雌雄神探》。

《龍鳳神探》的宣傳照中有這一幀，這位英國紳士，把他的身份象徵物「雨傘」勾了在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女性夥伴戴安娜 ∙烈的胸部上。這個動作的暗示，表面是二人工作上的從屬關係，但更「做者無心，觀者有意」的聯想，是性。

若你問我，其實後者相對前者更切合烈女士與劇中搭檔柏特里克．麥克尼的「化學作用」—原本就是「雙雄」的設定，因另一個男演員臨時辭演，製作人才靈機一觸，何不讓女演員一展所長？

結果是「天作之合」，一個溫文爾雅，一個身手矯健，名義上各司其職，但烈女士一炮而紅，不得不歸功於她所扮演的Mrs. Emma Peel剛柔並濟，正是摩登女性典範。

槍，握在女人手裏，看在男人眼中，由她們危危乎邊說「你咪行埋嚟」邊退後，到真要射擊時的卯足「娘勁」，從來都是「異國情調」，但《龍鳳神探》中Diana Rigg 和「槍」的關係卻無比輕鬆，有的時候制敵省力些，無，便使出素手擒拿，一剛一柔，皆恰到好處。

雨傘與圓頂硬禮帽作為男性性徵的符號，在《龍鳳神探》的Diana Rigg 手中，卻可用作模糊性別和身份的道具，因為劇中的「她」，是給「他」遮風擋雨，本來男人該給女人提供的保護。

當年的訪談節目主持人對她讚不絕口，只要嘉賓是她，保證讓人如沐春風。有此本領，並非只是舌粲蓮花，卻是真的有話想說，能說。由個人事業到私人情感，烈女士皆有問必答。例如：

「不少受歡迎電視劇演員紅過一段時間後便聲沉影寂，你似乎沒有這個問題？」演電視是第二份職業，前身是科班舞台劇演員的她回答：「我拒絕讓這問題發生在自己身上，雖然，這問題在某程度上是存在的，有觀眾來看我演舞台劇，乃被電視上的Emma Peel吸引，但哪怕這是一個『問題』，也得由我去面對，我就是要讓他們相信，我是一個演員，我可以不止演出一種角色。」

至於情感，「你沒有結婚吧？但你已有一段時間和一位男士一起生活，是有什麼原因令你不介意同居，可是介意嫁給他？」

接過問號略為咀嚼，先把該說的說在前面：「我不想把事情簡單化，我不喜歡影響別人，我的決定是基於某些過程，我不要別人把我的決定理解為『她覺得婚姻已經過時』，我沒結婚純因我把對情感的承擔以『每一天』作為單位，我發現在這種模式下，我對那個人能更忠誠、更關心、更有愛。我沒結過婚但我希望假若我有結婚一日……之前，我仍能繼續嘗試。」主持人：「你不想有終身伴侶嗎？」「終身伴侶也可以在結婚之外找到……我不想控制別人怎樣想，我只想說『婚姻』，可以在婚姻之外，它只是不需要『儀式』來印證。」

烈女士變身格芬太太是在一九七三年。三年後，她又回復單身。一九八二年再婚隨夫姓史泰凌，一九九○年離婚。獨立如她，真要當人妻，似乎也只能是丈夫從未出現的那位Mrs. Emma Peel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