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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奕華.繾綣星河

林奕華:虛擬致謝辭

專欄
2023.12.01
撰文:林奕華
這一襲紅色禮服,似是為十年前出席金馬50的那一襲紅色禮服作出減法。去了珠寶,少了手套,整體從線條的修長效果考量,當然也在清湯掛麵的髮型上得到響應。
這一襲紅色禮服,似是為十年前出席金馬50的那一襲紅色禮服作出減法。去了珠寶,少了手套,整體從線條的修長效果考量,當然也在清湯掛麵的髮型上得到響應。

謝謝金馬獎,再次帶我回這舞台,接受這項榮譽。

「終身成就」四字之於我,跟看着我從影以至成長的大家,既是一脈相承,又可以如此不同。畢竟,自一九七三年拍攝第一部電影,到二○二三年的今天,距離至今為止上映我最後一部電影《東邪西毒》的一九九四年,我在大家的關注下,已經有超過二十年的演員生涯,還有五十年的「林青霞」歲月。

都說演員永遠都在等待,也有說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。身為「林青霞」的我,曾使「演員」的我不缺機會,可是大家心目中的「林青霞」,可又教「演員」的我曾經等了又等。

「純情」是第一個把「林青霞」封印起來的「標籤」。我在鏡頭前扮演了五十多部電影的「玉女」,八年後才在《愛殺》(一九八一)裏第一次在白色麻質裙子下面不設防。在《紅粉兵團》、《脂粉奇兵》、《紅粉遊俠》(同為一九八二)拿起長槍短槍,穿上馬靴,戴上獨眼龍的眼罩,在國片的銀幕上向西部片致敬。我終於明白要解除「純情」的魔咒,便是要把「林青霞」經營得有聲有色,才會讓「演員」的身份,不止落實,還能綻放。

帥氣有很多種,為什麼襯衫搭在肩上的長髮女孩也很帥,因為她的身上也有一股男孩的硬朗。可能是這緣故,電影中她的聲音多數由嬌滴滴的配音演員代勞。
帥氣有很多種,為什麼襯衫搭在肩上的長髮女孩也很帥,因為她的身上也有一股男孩的硬朗。可能是這緣故,電影中她的聲音多數由嬌滴滴的配音演員代勞。

那是一部戲接一部戲的為大家製造驚喜。「林青霞」能是敦煌壁畫裏的仙女嗎?不止,魔女也要說變就變,一夜白頭。「林青霞」的註冊商標,那披肩長髮能剪嗎?不止,梳成油頭,穿上軍裝,頓時亦雄亦雌,亦敵亦友。「林青霞」可有脫俗的上升空間?當修女,如何?「林青霞」的美貌可有下調空間?把臉弄爛,如何?「林青霞」在戲中的戀愛對象只有男人?她演男人就能親吻女人。「林青霞」在戲中都只能正氣凜然?只要她是「演員」不是「林青霞」,正不能勝邪便會是一次突破,那個角色和電影都叫《東方不敗》(一九九二)。

奈何電影和市場息息相關,當「演員」出頭了,她的功勞和榮譽還是歸到「林青霞」頭上,所以才會教我在《東方不敗》之後,拍了許多大家都是來看「林青霞」的電影。

做了大半輩子的林青霞,還是擺脫不了「林青霞」。只是,這個「林青霞」可不是生下來是怎樣便怎樣,「她」是經過大眾對她的想像,慾望,再想像,再慾望,才在華人電影史裏有一席位。她是類型電影的演員,但也是演出不同的類型,豐富了林青霞的演員生命。

在林青霞的終身成就裏,「性與性別」,由氣質到角色,均是事業轉捩點的關鍵。徐克與張叔平聯手打造了她兩個經典人物,《刀馬旦》的曹云與《東方不敗》,但第一位把她由林黛玉變性賈寶玉的,是李翰祥。
在林青霞的終身成就裏,「性與性別」,由氣質到角色,均是事業轉捩點的關鍵。徐克與張叔平聯手打造了她兩個經典人物,《刀馬旦》的曹云與《東方不敗》,但第一位把她由林黛玉變性賈寶玉的,是李翰祥。

也許,身為演員的「終身成就」並不是曾經做到過什麼,卻是能夠以多麼有限的時間和條件,讓幾十年的光陰,生出無限的情感與記憶。

站在大家面前的林青霞已不是演員了,但可是不折不扣的我。且讓這座「終身成就獎」延伸它所代表的獎勵,有生一日,林青霞還是在變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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