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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奕華.繾綣星河

林奕華:楚原的天鵝之歌

專欄
2022.03.04
撰文:林奕華

每個藝術家都有他的Swan Song。「天鵝之歌」在英語裏,是某人在他的最後一次登台時,再露出了最高造詣的一手。楚原的「天鵝之歌」,不在最後一部他所導的影片,或他所扮演的角色的最後一次表演,而是在第三十七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上的答謝辭。

邵氏第一張約滿期最後一天,公司沒有人與楚原洽談續約,楚原敲門向邵先生告別,他才意會與面色一變。離開辦公室一會後再回來叫楚原到方小姐的房間去,指着一張三年合約。
邵氏第一張約滿期最後一天,公司沒有人與楚原洽談續約,楚原敲門向邵先生告別,他才意會與面色一變。離開辦公室一會後再回來叫楚原到方小姐的房間去,指着一張三年合約。

二o一八年的儀式,距今已三年有多。這三年多對香港人是沒有遇過的刻骨難忘,以致楚原逝世新聞流出後第一時間,大家對這位已有四十年沒拍過電影,二十年沒演過戲的楚原,馬上連接到三年多前頒獎禮上他回贈給不止是同行,卻是所有香港人的一番肺腑之言。也就是字字珠璣,句句戮中痛點的經驗之談,讓楚原從「故人」轉身成為「先知」。當年站在台上的人已經不在了,他卻把畢生遇過的高低起伏,濃縮成四個字的精神:認清現實。

楚原無緣拍《天龍八部》(1977),冷手執個熱煎堆的是鮑學禮。鮑學禮先是攝影師,在邵氏第一部當導演的是《太陰指》(1971),《天龍八部》乃在邵氏的最後一部。當中的情節只集中在段譽、鍾靈、木婉清三人身上。
楚原無緣拍《天龍八部》(1977),冷手執個熱煎堆的是鮑學禮。鮑學禮先是攝影師,在邵氏第一部當導演的是《太陰指》(1971),《天龍八部》乃在邵氏的最後一部。當中的情節只集中在段譽、鍾靈、木婉清三人身上。

現實是什麼?就是眼前一切,不論有幾難堪,難捱,它都會過去。故此不宜計較在那節骨眼上的個人榮辱,更加不能出於計較當時的感受而讓自己永遠被困在某些盲點內。老闆娘方小姐當眾指控他不會拍電影,「蝕咗本你有得賠咩?」這番情景楚原沒有忘記,但重提舊事不是擊鼓鳴冤,卻是以今日之「現實」來對照當年的「現實」:「管它天下千萬事,閒來輕笑兩三聲!」

楚原與李小龍都是著名演員第二代。父親分別為李海泉與張活游,二人亦大抵識於幼時,卻沒想到1971年二人再次碰面已是擂台相見先禮後兵:李的第一部男主角片《唐山大兄》撞正楚原加盟邵氏的首作《火拼》,票房與趨勢當然勝敗立見。幸好《七十二家房客》後來趕上,也平了《唐》破紀錄的三百萬。
楚原與李小龍都是著名演員第二代。父親分別為李海泉與張活游,二人亦大抵識於幼時,卻沒想到1971年二人再次碰面已是擂台相見先禮後兵:李的第一部男主角片《唐山大兄》撞正楚原加盟邵氏的首作《火拼》,票房與趨勢當然勝敗立見。幸好《七十二家房客》後來趕上,也平了《唐》破紀錄的三百萬。

當年的「現實」裏,方小姐還是「方小姐」。但方小姐來到二o一八年的「現實」裏,還是那一位「撕咗張通告,話唔俾拍《天龍八部》」的「方小姐」嗎?就算二o一八年方小姐仍健在,又是台下觀眾席的一員,也許她也只會莞爾,一笑泯了當年的恩仇。那一笑,好比風吹過流水漾出的微波:楚原又不是沒幫公司賺過大錢,真要說「賠」,即便個人掏不出某個數目,他的才華應該不止吧?

個人價值在半藝術半商業的天秤上最難平衡,這便是現實。這個現實不用加上括號,由於它將不受年代不同或文化差異所改變。楚原打從入行所拍的電影,不管粵語國語以至潮語,都不是靠政府或慈善機關掏的腰包。「方小姐」不讓他拍的,也不是《尤里西斯》而是《天龍八部》。沿此脈絡攀爬,以武俠名著作為新片的選擇,做導演的沒有不替公司的荷包考量,這就是客觀現實,但作為監製對於導演的能力和信心不在同一個「現實」裏,誰能說跟個人主觀無關?

楚原的「認清現實」,就是了解自己,了解別人,了解位置,了解處境,不作無謂幻想,知道何去何從。「人生原來同打麻將一樣,有東南西北風,你打到北風嘅時候,又係另一個人生。」

豁達的人手上無尺,心中有尺,因為實際只會製造更多局限,而唯有認清現實,自我才能重新出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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