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病人名單中，沒有一個比韓娜貼錢要她上來給我半價贈診的花拉，更乞我憎。每次打尖，滿腦子都是損人不利己的問答題，體臭口又臭，未等得到她肯消失，助手和我已忍不住要開窗，扇入較新鮮的空氣去義助空調，根據清潔阿姐申訴，此人壓軸的劣行，一定會如廁之後拿走一卷新簇簇的廁紙。外科醫生診症不戴口罩怕被傳染，想起她我就要借姪仔非主流酷族的防毒面具作後備。今日是新潮派破日，她又突襲，穿戴的又是韓娜的過季時裝和手袋，還擲了個藥瓶在桌上。
「呢樽係阿Hanna叫我去梅窩搵俾你嘅中藥，乜嘢便秘都搞得掂嘅，你唔使俾返錢我，我仲爭你三次定四次診金，求其喇，就咁算喇。」
「我冇嘢，冇需要食啲咁嘅嘢，佢做乜要話你知，佢兩公婆唔係响首爾未返嚟咩？」我也難得擔心這對鴛鴦是否經已在異鄉遇難，數天都收不到他們煲粥的語音信息。
「嗱，你呢度冇CCTV吖嘛？佢吩咐我要壓聲同你講，佢話自從喺嗰個特務地下集中營，救走咗嗰幾隻想偷走嘅狗……呢度真係冇人聽到吖嘛？✽∼∧✽♯x……∼∧……」
「我唔識睇嘴形㗎，你一係就試吓用手語嘞……」廣東話的俗語「火都嚟」，此刻最貼切。
「總之我一句講晒……」
「你真係一句先至好呀！」原來除了吸煙有助大解，與這種人也可促成三扒兩撥起程想去速瀉。
她也暴跳想取回藥卻又再用力擲回：「唔係俾面Hanna我真唔益你呀。佢話响首爾好似有人跟蹤佢哋，所以要猛搬酒店，啲蒙面人主要想捉返嗰兩隻特務狗，佢兩個亡命天涯緊呀，仲話乜嘢交心朋友，等你响度仲咁聲大夾惡……」要刺激到這個女人變癲狗，只需要九秒九。
「咁你又咁大聲喺度報告新聞呀？樓下遊行啲人呀，咁遠都聽到你講乜呀，我唔使你樽嘢，我而家就有得去屙啦。」我大踏步直趨男廁，但更惹癲婆飛撲尖叫咬着我的衫尾。
「佢哋話，你識好多三山五嶽，叫你做包抄，等佢兩公婆一家四口可以甩到身走到返嚟，我冇你咁好氣，佢話發覺手機啲口訊會俾人同時𥄫到，淨係可以搵到啲南韓欠佢人情嘅老友，幫佢度橋……我都唔知做乜鬼要講咁多你知……總之，你記往，佢會失驚無神搵到個冇人偷聽到嘅電話，就直接打俾你，如果佢發現有人偷聽，佢就即刻收線，班過第二個電話再駁落去再講過……你屙飽佢喇，話知你哋吖……」
癲婆花拉一口氣如莎士比亞舞台劇般一字不漏，暢順程度與我輸出落廁坑的硬物軟物鬥大聲，叮噹馬頭。嚇我一跳，她再回來在廁門外低八度音頻呢喃。
「你哋如果覺得唔對路，密碼係講一句，『我大緊便呀』，就即刻收線……」
「大佬，我聽唔到你句pass word 呀……喂……」我運作未完，無暇追出去。
✽ ✽ ✽
未夠三分鐘，手機來電，下意識是韓娜，我由得褲子滑回地上。
「哈哈哈，你唔好講嘢，你做乜激到阿花拉喊得咁淒涼。我頭先竄落去間最老字號嘅『新世界』shopping呀，我五分鐘就搵到十幾件啱兩隻『曳嘢』嘅……帽呀，小睡袍呀，跟我嗰隻好大份，德國牧羊犬嚟㗎，識偷酒飲㗎，竟然有啱佢著嘅軍褸軍靴，同過頭笠嘅『辜持』面罩喎，哈哈，阿衰佬話改乜名好呢，我話你係老竇，個仔咪叫佢衰仔，另外嗰隻係拉布拉多，仲未肯定係男仔定女仔，嗰個喺建國大學嘅獸醫話而家係可以變性嗰喎，我都未聽過，搞清楚之前我買啲中性嘅衫佢著，佢兩個陰功，陪我哋走難咁，半夜點都要落去散吓步㗎嘛，又要化晒妝戴晒帽，一認出捉返佢哋我實喊死，你唔好見我把聲而家好歎記咁，我……叫阿衰佬用法子傳我哋响酒店張合家歡過你睇……江南個magic hour好特別……你手有冇筆呀……」
「我……大緊便呀……」
「得！即刻收線！ Over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