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聽張艾嘉唱《愛的代價》,很不幸,失戀的「傷口」還未長出新生皮膚,當「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/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/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」進入耳朵,眼內已經波濤洶湧 。
但又很幸福的,唱到「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/是永遠都難忘的啊/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話/永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」,河流在臉上潺潺流過,都還不似之後聽到「也許我偶爾還是會想他/偶爾難免會惦記着他/就當他是個老朋友啊/也讓我心疼/也讓我牽掛/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」,發現沒法被歌聲蓋過的,是做錯事的小孩不甘被懲罰的哭聲。也是讓「傷口」得以被淚水消毒,清潔後的釋懷。
雨,下在晴天裏。
一個人在房間裏經歷的治療,本以為連張艾嘉也不會知道,原來副歌「走吧走吧/ 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/走吧走吧/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/走吧走吧/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/也曾傷心流淚/也曾黯然心碎/這是愛的代價」早便成了一首「飲」歌—利於病的苦口良藥,慰藉了多少坎坷情路上的心靈。
我最初因張艾嘉的歌聲而動容,是《惜別》。有人以為那是鄧麗君的歌,其實張艾嘉一九七六年便收錄在她個人專輯裏。「為何不回頭再望一眼/為何不輕輕揮你的手/你就這樣離我而遠去/留下一份淡淡的離愁」,風一般在耳邊拂過,加上旋律,不期然想起三年前曾在台北唸寄宿學校,離鄉別井的日子本已過去,反而勾起近似鄉愁的情緒,是聽張的歌聲,我思念起彼岸來了。
七五年,張艾嘉主力在台灣拍片,其中一部《門裏門外》在香港上映,我跑到戲院看了一次又一次,因為初登銀幕的男主角叫劉文正。一首《諾言》唱紅唱火了劉文正,張艾嘉的《惜別》唱片裏也收錄了她唱的《諾言》。那年代劉家昌的曲式大行其道,張劉唱來,都有相近之處。一九七七年,二人在《閃亮的日子》裏飾演樂隊搭檔,劉飾演的角色死後,張在墓前唱的《風兒輕輕吹》,一樣有劉文正版本。後來由羅大佑包辦詞曲的這首歌也有羅大佑版本,叫《風兒你在輕輕的吹》。
在羅大佑給張艾嘉寫《童年》(一九八○)前,張艾嘉說她經過了苦於不知道該唱什麼形態的流行曲的階段。我卻記得,我在當年留下印象的張唱,都是兩個字歌名的歌,《惜別》、《諾言》,還有《也許》、《奈何》、《心語》、《驪聲》,差點便認定這便是風格。
《童年》之後,張的歌路豁然開朗,卻仍不乏《箱子》、《短歌》、《戲雪》、《是否》,當然還有《最愛》。但都不算是流行曲。
直至她由低吟自己的感受改為替大家唱出心聲,「這是愛的代價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