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江最新打破的紀錄,是他生前所做的訪談,這一周來讓「音容宛在」四字再也活靈活現不過。
主持人問他:「你覺得自己多大了?」他如實奉告,但不是沒有寓意:「四個小生去旅行前,五十歲,回來後,八十歲。」出這一趟遠門,原是為了接一個老人歸來。
男人,在鏡頭前從來愈老愈可愛,何況,比起年輕的自己,他更有資格把「嗒」字放在嘴邊?「佢俾咗個劇本你,你今晚睇咗,個演出嘅質素就係唔同啦嘛——如果你諗,唔諗就梗係啦,你背熟對白ok啦,無問題啦,但係你嗒一嗒之後,個味可以咁㗎喎!」
對自己的表現設下高要求的標竿,怕不怕換來難相處的「美名」?他也是一句令問者語塞:「呢場戲我一百分,你零分,好睇咩?」有做人不夠圓融之嫌?「唔係寸得起,係我敢寸。」有語錄為證:「我哋唔係無學spelling,係學thinking,學analyse嘢。」例子如下:「廿二歲嘅女仔,佢寫個咁嘅劇本出嚟,得咩?當然有人好有天分……但係有幾個呢?」
演戲早已不是為了生計,何況練就了藝高人膽大?「我可以應付飛紙仔,但係我鍾意有劇本,我鍾意做功課,我鍾意睇深啲個劇本。」面對演出的對手力有不逮,他也不是光有罵,有時也心生感慨:「做個人都唔識,做咩演員?」
做人,便是搞懂自己是誰,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。「無一樣嘢可以令我咁努力玩到A,我情願全部B,我知道自己係甲組尾、乙組頭,運動、畫嘢,讀書又係。做人唔係,做人就丙組。有啲人做一樣嘢就無得彈,其他嘢佢咩都唔識,咁有鬼用?我唔鍾意做呢種人。」
角色呢?少俠、公子、型男,曾勾留萬千迷妹迷弟的目光,事過境遷:「到咗我哋咁樣(年紀),一定好typecast(定型),大有錢佬、黑幫大佬,角色設定已經一樣,你點可以一樣?」更高難度在於,「我哋响戲佔嘅時間唔係好多,但响有限度嘅時間尋找不同,係好困難,好挑戰,好玩好多。」不忘補充:「不同唔一定正確,但今時今日可以afford唔啱,但唔係個個可以afford唔啱。可以唔啱,好奢侈。」
連搭錯車也是。「我好想搵啲新嘅嘢,去到某條路我知道落車搵個站,今次落錯車啦,但係無緊要嘅,行吓啦,但行對我唔容易,我有痛風,我都盡量去行,享受痛風嘅痛。」
但有一種痛不是說接受便接受,母親中風,他到美國伴陪,生活的各種不便還不是對他的致命一擊,某日她坐在輪椅上看着兒子走來,「佢一見到我,叫我老竇個名,我……最有感覺,唔講難過唔難過。」
示弱不是曾江的本色,即便在愛情前。「我怕老婆,但我是霸王,我尊重她,但我要她聽我的。」對主持人如是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