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場場齋滷味,老妝起風波 雨傘下人間總有情

集體回憶
2014.11.01

八六年六月一日,香港梁蘇記遮廠總經理梁春發公開一份「光榮退休及告別社會人士書」,替剛滿百歲的遮廠,劃上句號──「總括來說,這是一個如同一個生命的過程。出生,成長,做事和消失。不同的是這是一間中國老商店的過程。畢竟是落花無語,但不變的仍是天地有理,人間有情……」

與別不同、情真意切的告別書,打動了感性的杜國威,決意執筆寫成《人間有情》,香港話劇團於不足半年後(十一月廿八日)首演,廿八年後的今天,飾演美嬌的羅冠蘭,笑言這份情依然「嗒」落有味:「杜sir寫情太好,做完依然有那種濃烈感覺,放不低也捨不得,一提起便覺得好溫馨。」

正如戲中所言,此之謂「人情味」也。

準備九年失而復得

三分鐘特技花大錢

《我和春天有個約會》奇蹟大賣座,高志森積極在劇界尋寶,連續三部戲均改編自同名舞台劇。「拍得太多《家有囍事》、《花田囍事》,我已有點膩了,想在舞台劇中尋找題材,初看和姐與程文輝的《伴我同行》,我有點猶豫,直至最後,和姐送程文輝去機場,放下行李箱後,和姐退後,程文輝卻怎也摸不到行李箱,和姐想過去幫她,行前一步,但想了想,不行,程文輝終於摸到,上機──這就是我決定要開戲的原因!整齣戲的主題,正是這一句『let go』,讓她自己去摸索,或許明天會闖出另一個天地。」

《伴我同行》收近九百萬,適時嘉禾來叩門,高志森再斬「二両」,拍下《人間有情》與《南海十三郎》。「提醒我拍《人間有情》的是梁錦松,他是我前妻的哥哥,以前常有家庭聚會,有一次他來看《花田囍事》首映,對我說:『這類戲讓你搵到食,有意思的便一定要拍梁蘇記!』一言驚醒,我連忙向杜國威取經,也跟梁春發談了一整個下午,這位老人家很有心,提供了許多梁蘇記的寶貴資料。」

想當年,杜sir之所以被觸動,也正是梁春發公告的「光榮退休及告別社會人士書」,言詞懇切如「今次的光榮結業,外無欠債、內無欠糧……此中便是光明磊落。」牽引杜sir的落筆念頭。「這份聲明寫得好好,我向香港話劇團建議想寫這個故事,訪問梁蘇記後人,加鹽加醋寫到好感動,後來有人問梁春發,《人間有情》有幾成真、幾成假?他說已經分不清了,答得好聰明。」

首演時,這是一個三幕劇,將梁蘇記在廣州起步、遷移澳門與定居香港,清晰呈現。「介紹整個年代的來龍去脈,需要很長時間,整齣戲長達三個多小時,不過劇情感人呢,觀眾不會記掛時間,要是不感人,觀眾一定知道你出了問題。」比較八六年的舞台劇及九五年的電影,周志輝(梁蘇)與許芬(全嬸)均演同一角色,羅冠蘭則分別演美嬌與梁蘇妻何氏,另一位兩者皆有亮相的是高翰文:「最初,我仔細看過劇本,覺得天賜(梁蘇大仔)的邏輯思維很接近自己,好想去演這個角色,但始終進團不久,年紀與角色也不太切合,最終沒被選上,演了革命黨白英一角。」

天賜由資歷較深的葉進擔演,高翰文原以為跟角色擦身而過,誰知九年後開拍電影版,竟失而復得!「真的好像已準備了九年,我完全明白應該怎演,唯一辛苦的是,同期要兼顧舞台劇《黑鹿開口了》,收工便去片場拍通宵,有一次在大屋,凌晨五、 六點先拍第一場,中間沒我的戲,看見有牀便小睡一會,輪到我埋位,副導演八姐(朱日紅)大叫:『死啦,你對眼腫晒!』唯有即敷熱毛巾消腫。」電影版的一大賣點,是演員穿梭舊片段,並與周璇、林黛、梁醒波、李小龍等已故巨星演「對手戲」,高翰文笑曰:「行中環街景真的好迷失,雖然事前會看過片段,大概告訴我知怎麼行,但未必次次成功,行行吓原來『撞到嘢』,又要重頭來過。」

高志森說,這個意念由嘉禾老闆之一蔡永昌提出:「我很感激蔡先生,當日《我和春天有個約會》,嘉禾並不是發行商,他純粹覺得個戲好,願意拿幾間戲院出來支持;後來看了《阿甘正傳》,他又覺得電腦特技的處理好好,嘗試引入《人間有情》,花費很多金錢、半年時間去做這三分鐘特技,當時科技不比現在,從政府新聞處取得的舊片,許多都是花的,要逐個畫面執漏。」

互相幫忙慳錢造衫

皺紋水片場爆罵聲

跟高翰文相若,八六年的羅冠蘭,也是香港話劇團的新丁。「進團一年左右吧,第一個與杜sir合作的是《昨天孩子》,講述幾個舞女的故事,是個幾乎小到無budget的演出,但互相幫忙的精神很珍貴,其他角色都不用上班,我是唯一在舞廳出場的演員,因為沒錢,在貨倉又找不到適合的戲服,其他好姊妹便穿自己衫,或者買最便宜的,總之慳慳埋埋,剩下的錢給我去造件長衫,試想我有多感動?」

《人間有情》是她與杜sir的第二次交手,除了揮之不去的「人情味」,更難忘的是場場必備的齋滷味。「食飯場面,不可能叫工作人員晚晚煮餸,結果,任何一碟都是齋滷味!我明白,齋滷味五顏六色,夾起來視覺上非常好看,大家都要裝着很好吃似的,但實則我心裏面想:『未來一個月都不會再吃齋滷味!』」

九年間,羅冠蘭在同一個故事「急速成長」,從嬌嬌女美嬌改當阿媽(梁蘇妻何氏),正因為這個老妝,竟釀成劉雅麗(Alice)一個極不愉快的回憶──「拍《人間有情》,我只記得高志森曾經在片場罵我!」爆發點在一枝皺紋水,「羅冠蘭的角色比我更老,聽說她不落皺紋水,我心想,她不落,我也不用吧!在片場,我跟高志森說:『導演,我不落皺紋水了!』他聽罷,當着所有工作人員罵我沒有演員道德,我即時哭出來,整個禮拜也不理睬他,他便故意挑剔我,拍一場寫毛筆字,我用左字,他要迫我用右手,八姐(朱日紅)很疼我,看不過眼說:『明明人家用左手,為什麼要迫人用右手?』」幸好有她替我出頭!」

高志森真的在片場大發脾氣,並刻意留難Alice嗎?「最應該記着這個教訓的,是她自己!我很清楚劉雅麗的性格,一世人兩脇插刀,精人出口笨人出手!」且聽他站在導演立場的剖白:「去到現場,你們三個人走過來(羅冠蘭、劉雅麗、蘇玉華),說不想用皺紋水,我當然有意見,電影是特寫,有異於舞台劇畫三條線就是魚尾紋,她們不明白電影畫面可以有幾『利』;再說,如果三個人一起對我說,不接受這件事,沒問題,大家可以慢慢傾,但她居然是唯一一個向我抗議:『有冇搞錯,我哋要落皺紋水?』喂,攝影師、副導演成班台前幕後,幾十對眼望住我,我一定同你死過!笨人出手有冇笨到咁呀?咪你一個受晒囉!成晚含住兩泡眼淚,一路拍一路喊!」他重申:「不是針對人,是我站在這個位置,一定要這樣做!」

謝君豪初執導演筒

杜國威嘆息這一代

九七年不和浮面,高志森公開指摘Alice「獅子開大口」索價太高,Alice則反駁僅要求每場加薪一千:「當時我剛簽藝能做經理人,要抽佣,加上之前做舞台劇感冒失聲,沒綵排費、沒保障,我覺得要跟他傾價錢,第一次正正式式去講價,戰戰兢兢,記得當日我駕車載他回家,說:『膊頭斜斜地,因為被人搭到斜咗,不如加我一千蚊啦!』我知他不開心,下車時燶面,返屋企我仲懶叻,同媽咪講第一次同高先生講價,誰知演出《南海十三郎》時,他在後台大罵我,杜sir打電話來問:『阿女,你做乜激到高先生咁嬲呀?』其實就是為了那一千蚊!」

高志森不住搖頭,述說老闆之苦:「如果套套戲像《春天》開七十場,我沒所謂,場數愈多、成本效益愈大,鬆手些不打緊,但到《播音情人》開五十幾場,然後《上海之夜》得三十幾場,我就要看着成本,何況真的要計,想當日《春天》爆紅,我成為她的『哎吔經理人』,拿了金像獎最佳新演員後,經我手簽了三張合約,她先收下百萬訂金,我一毫子都無收過,如果她為了一千元跟我鬧翻,我都幾傷心!」舞台劇《上海之夜》因而易角,羅冠蘭頂上跟謝君豪與葉童鬥演技,事隔短短兩年,Alice便歸隊演出《年年有今日》。「我自問無隔夜仇,人人都話我人緣欠佳,我不覺得,只不過我是獨行俠,用自己的方式做事。」高志森說。

《上海之夜》後,謝君豪再跟高志森合作《人間有情》舞台劇,除擔演天賜一角,更初執導演筒,君豪有點迷惘:「我記不起為什麼會做,一是因為高先生叫我,一是毛遂自薦,應以後者成數較高,想挑戰自己,但演天賜戲分好重,我寧願演回白英(電影版他所演的革命黨),不用弄得自己太頻撲。」謝導演的掌舵下,舞台加入下雨效果,「梁蘇記靠下雨起家,在舞台下雨也很少見,意境不錯,能營造浪漫氣氛。」竅妙是,在後台設置抽水機,抽水上去如花灑落下,舞台上加建平台,空出一格去水。「入台第一日,水喉閂唔實,做做吓忽然滴水,我作為導演好威㗎嘛,好㷫,叫到喉都沙埋!」

多年來,《春天》與《南海十三郎》連番重演,唯獨《人間有情》隱沒已久,近日香港話劇團有意重演,杜sir竟耍手擰頭:「我說不好了,現在的年青人不會有興趣去看,我們那一代人很注重感情,今日的人不會有這種感覺……」聽來不勝欷歔,「對,我是意興闌珊,嘆息這一代不了解感情,我覺得《人間有情》會無人睇!」謝君豪理解杜sir的感受,「他為人感性,只是有感而發吧,既然現在的人是這樣,不如再要做更多,像《南海十三郎》,十多年沒重演過,最初我都擔心無人問津,但想不到很多九十後來看,證明杜sir的劇本,有着現代人所缺乏的元素,但缺乏不等於他們不喜歡,可能想找個空白位填補。」

我還是寧願相信,雨傘下,人間總有情。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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