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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獨家專訪】夏永康輕名利回歸本質 記住每個給他機會的人

本地
2017.11.04

本地獨立文化及藝術平台 FORWARD ASSEMBLY,首次在上海為夏永康(Wing Shya)舉行作品展覽《越軌.夏永康攝影展》,首站將於二〇一七年十一月七日在上海西岸的上海攝影中心(SCOP)揭幕,展期至一八年一月十四日,展出他二十多年來的作品。

今次訪問是由鄧光榮的長女 Yvette 安排,她是 Wing Shya 經理人,兩人合作已三年;他們在北京認識,一見如故,回港後阿 Wing 打電話給 Yvette,約出來喝東西,他覺得和 Yvette 工作理念相近,提出邀請她做經理人。夏永康的性格是內斂又被動,今次的攝影展覽,由英國藝術評論家 Karen Smith 做策展人,加上 Yvette 的大力推動,才能如期舉行。

照相機讓夏永康和很多人結緣,拉近他和大家的距離,但在鏡頭之外,Wing Shya 的內心,因為常常保持覺醒,卻充滿了矛盾和掙扎,在繁華的世界裏,他經常要找一個寧靜的角落,讓他可以沉澱思考。

夏永康能夠在電影圈成名,當然得多謝王家衛,如果沒有他,Wing Shya 不可能因為拍劇照而揚名立萬。事實上,很多人都拍劇照,也未見到很多劇照師青雲步上。我非常喜歡他接受別人訪問時,曾說過一句話,他說他無法揣摩到王家衛想要什麼,他只是不停的按動快門,咔嚓咔嚓,盡量交出功課。「但是我喜歡他沒有給我任何方向及指示,因為這樣,我才找到無限的方向及可能。」

他在加拿大讀完書回港,在葛民輝的廣告公司工作,當時葛民輝正在和王家衛拍片,「我就一直纏着阿葛,希望他可以拿我的攝影作品、唱片設計給王家衛看,或者介紹我們見面。」阿葛扭不過他的誠意,真的把他介紹給王家衛,王家衛看了他的照片後,問他可否到阿根廷為《春光乍洩》拍劇照。夏永康覺得自己好像中了六合彩。之後又合作了《花樣年華》及《2046》。

王家衛拍戲沒有完整劇本,到了現場給燈光、攝影師等每人發一張紙,「我有時貪得意,借人家的紙來看看,因為王家衛的一手字寫得很漂亮。」一開始就嘗試了這樣的工作形式,他以為每個導演都應該是這樣。想當年,他認真膽粗粗,他說自己根本不識攝影,燈光都不懂,所有拍出來的照片都是自動對焦,談不上技術。「我在片場轉來轉去,最狹窄的地方,我都會找一個角落躲起來,咔嚓的拍,當時非常惹人厭,攝影師、推車軌、劇務都可能嫌我阻礙他們。」

張國榮跟他理論

夏永康被人罵,卻一點也不介意,「當時在阿根廷拍戲大家都好辛苦,我又是一個新人,大家總要找一個對象發洩。」後來連張國榮都找他理論。出版十周年紀念哥哥的攝影集《Miss You Much》中,夏永康自己也寫道:「從劇組人員的投訴到後來,哥哥也受不了那快門的聲浪,哥哥一而再再而三的請我走開,可是我沒有罷休,弄得他好不耐煩,未能集中演出,哥哥迫不得已的向導演投訴,但我沒有因此停下來,最後哥哥選擇跟我理論。」

夏永康跟哥哥說:「我不會介意你罵我,我不會因為被你罵而晚上輾轉反側。可是我需要盡量拍好我的照片,不然沒辦法完成導演給我的工作,如果我沒有照片交差,便辜負了導演對我的信任,我會很內疚,睡不着覺。」哥哥聽完了沒發一聲。兩人反而不打不相識,自此做了好朋友。張國榮回港後真的打電話找夏永康為他拍照片,包括演唱會及寫真集。「第一次拍劇照,因為沒有經驗,到了現場乜都影,連一隻杯都影,我訂了很多菲林,看回以前為導演拍劇照的劇照師,他們很精準,十張裏肯定有一張中。」

習慣孤寂嚮往自由

新人一個,見到大導演王家衛行過來,夏永康都會心驚驚,平時好少傾偈,「唯一傾是他想拍海報,他會告訴我,應該拍些什麼。」一見到王家衛,夏永康個心一定想:「最好不要行過來。」他見識到王家衛在拍戲現場的專注力,見到一班人員都聽命於他,個個都分工合作,好清晰導演究竟要什麼,「看到王家衛拍戲,真是毛管都會豎起,覺得他很有魅力。跟他和張叔平合作後,他說:「王家衛,我服;阿叔,我服。」

夏永康的性格卻只想躲在背後,永遠不要做焦點。「第一次為俞琤拍一部短片,她叫我上台,我躲進廁所。平時我做事很有自信,但不喜歡在人前做焦點人物。」

夏永康畢業於加拿大的藝術及設計學校,當年因為窮,以二百五十元租住人家的 basement,「只能在夾縫裏看到一線陽光,但我好 enjoy,有時去街巿買一些雀鳥的屍體,用來做標本,擺來擺去拍攝牠們死亡的樣子。」他就是喜歡那種密不透風的黑暗感覺,「我不喜歡講話,喜歡一個人。」

我看夏永康和 Yvette 合照時,他還是會把雙臂交叉放在胸前,從身體語言可以猜度出,他是個自我保護性很強的人,他不否認說:「我真是好害羞,好怕說話,又怕講多錯多。」在加拿大,大雪迷茫的時候,他反而喜歡單獨去森林,看雪景及雨景,有他獨特的浪漫。

小時候家境不算好,總算有屋住,他已覺得幸福,家姊上學後,父母又出外搵食,只剩下他一個人,他習慣了孤寂,他嚮往自由,去加拿大讀書,跟阿媽借錢,又自己供自己,身上只帶了三、四千加元,就是他那幾年的花費,「我落機去學校交完學費,即刻去唐人街搵嘢做,最高紀綠一人打六份工,送餐、賣畫、在貨倉搬貨、逢星期六去別人家剪草及抹地,沒有居留,全部都是做黑巿工。」他省吃儉用,「臨走那一年,還可以買一架靚車。」

教授教導影響一生

他讀的藝術學校,一年只有廿個學生畢業,輪候的學生多達四千人,「只要一科不及格,即刻踢出校,還要返香港,冇得留低。所以當時讀書讀到戰戰兢兢,我去打工都要快手快腳做完,試過開車去森林,炒埋架車都要棄車而逃,萬一被人捉住肯定要趕返香港,恐怕是一生人跑得最快的一次。」

試過有一科,教授不給他及格,為了保障自己,他向教授抗議說:「你不給我及格,我的人生就完咗,你是種族歧視。」那位老教授否認他種族歧視,他叫夏永康從那天開始,每天上課後,留在班房,一直和他談藝術,每天談足三小時,六點才放學。「以前我對藝術的看法好邏輯性,用慣左腦,側重推理和分析,但是跟着教授學習,開發了右腦。在創造、藝術、視覺方面有有更大的想像空間。教授為我補課,影響了我一生,將我中國式的思維,改變了用感覺。」

回港後,他的自信得以提升,好像縛了雙眼,進入了另一個空間。九〇年代回來工作,自信心爆棚,當時不是很願意接受別人批評,尤其是與一些地產老闆拍廣告,好多意見,他心想,你們懂得什麼?或者不出聲走了,「當時如果話我醜、話我衰,我都冇事,話我工作不好就不可以。」

現在是神級攝影師,很多名人、明星輪着找他拍照,夏永康卻一直想保持他的本質,他抗拒做名人,抗拒做太多訪問,「因為我經常會自省,反思,提醒自己,不要越界,不要當自己好重要,我只是一個普通人,我盡量不會出現社交場合。我怕自己變懶咗,沒有進步,我怕人家因為我的名氣而接受我,所以經常拉自己回來,我怕自己飄飄然。」這麼多年來,他永遠長髮飄揚,Tee恤牛仔褲,依然樸實。

最開心是可以選擇

他記住每個曾經給過他機會的人,好像陳淑芬,那時他袋中只有幾千元,陳太找他設計《雪狼湖》海報,他剛剛開公司,比較捉襟見肘,陳太開張支票,解決了他經濟上的難題。後來他和張學友因工作變得好熟,「學友對人好真誠,當時他真是當你親戚那般,好錫好照顧,我相信如果開口同他借五十萬,他都會借。工作時他要做到最好。」至於哥哥張國榮,個性比較瀟灑,影影吓相,他會說,不如不要影,歎吓先,飲杯咖啡。「跟着他去了中國幾個大城巿影相,他都好優游,講靈感。」

這些娛樂圈的大卡,是基於信任,在夏永康的鏡頭下無拘無束,合作《花樣年華》時,他為雜誌在桂林取景,打了一個電話給張曼玉,她滿心歡喜自掏腰包買了機票跑來,到了酒店,她看到房間,還很在意的問幾次:「為什麼訂一間這麼大的房間?」因為她想為夏永康節省開支。張曼玉基於信任,也試過用背脊背着他,就在面前換衫。

Wing Shya 前前後後拿了很多個攝影大獎,現在他把獎都放在貨倉,他在柴灣的影樓,很簡潔,沒有任何裝潢,也沒一個獎項。「我最近看了很多佛學書,對獎項又有不同的看法,獎項是人家給自己,我覺得自己認同更重要,很多時候,我不是覺得張相影得有幾好,根本不值得攞獎,但是評審又給獎我。所以我要做到攞不攞獎都不影響我。」

他現在懂得放下,很多事情他已回歸本質,不會在心中放一把秤,不會因為碧咸出現,為對方拍照而覺得特別,就算銀行少一個零,他也不計較,幸好他有一個 producer 替他看住盤數。

他最開心是可以做選擇,喜歡影什麼都可以,有一段時間,他忽發奇想,想影有關香港年輕人的一輯相,他問自己的 producer,銀行有幾多錢?他知道數目後,找來以前合作過法國、日本最 top 的造型師、髮型師、選角選了一大堆普通人,沒有知名度的’靚’模,計劃影一個月,每天拍一張照片,「影到第八天,我的時裝設計師突然對着張相喊說:『還好我推晒外間的工作來幫你,我今次決定來就是對的。』」全體合作的人都覺得整件事非常有趣。這輯照片拍來做什麼?夏永康說:「我只是享受那一個工作的過程,重要過拿張照片給別人看。」

感受到大自然的愛

以前他拍照後會問人家,拍得漂不漂亮,現在不會再問,只是享受重遇合作過的朋友,和他們相聚。有一年他突然想找尋「愛」究竟在哪?他去了印度見了十七世大寶法王,拍了很多照片,看到信眾對法王虔誠的信念,他在他們眼中看到愛,跟着又去了南印度非常貧瘠的地方,也看到他們在屎堆找食物的開心,他們安於現狀,這些都是愛!

他又試過獨自去秘魯,暢遊於天地之間,獨來獨往,自己同自己說話,他感受到大自然的愛。

他有兩個女兒,一個十四、一個十六,以前他只着眼於外間,沒有着眼於自己,沒有盡到爸爸的責任,現在他留意孩子們的成長,也從中享受到親人的愛。

〇九年他拍了一部電影《全城熱戀熱辣辣》,影片動用了很多大卡士,票房也不錯,交到成績;到了第二部,票房不算理想,他開始放下電影搞其他,「其實內地有很多劇本找我拍,有些談了一半談不成,有些卻要改劇本,一直以來,我習慣看 visual(影像),平時好少看書,做導演不可以不看書,個半小時的故事,要有結構,而我擅長單一的某場戲,我在結構方面冇咁叻,我和陳國輝合作,就是把結構概念告訴他,他來整理。拍戲對我來說是 bonus,我冇想過拍戲,等於賺咗,但我沒有放棄。」一直以來,夏永康都習慣了用攝影鏡頭講故事,拍電影同樣講故事,對他應該沒有難度。

 

■ 撰文:汪曼玲/攝影:鍾漢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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