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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逢何必曾相識

2016.11.05

路易威登的大老闆以前很少在電視露面,這兩年出現得較頻密,都為了他那間座落布朗尼亞花園的寶貝基金會。人家說發財立品,語氣通常有點不客氣,熟悉科稅制度的專家,臉上更帶個神秘微笑,認為富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,之所以一擲千金,不過是某種體面漂亮的妥協。但是這位先生的手筆,格調之高真教人折服,雖然不排除是背後團隊立的汗馬功,個人沒有相當修為,恐怕效果不會如此卓越。

就說今年春末東京自家店鋪的歷史回顧展吧,我因為數年前在巴黎卡納華利博物館看過一個類似的,本來不打算參觀,後來聽說展品包括一隻專誠為市川海老 設計的化妝箱,才急忙上網預定無料門票。去到現場簡直嚇一大跳,無中生有的pop-up展館不是想像中的篷帳,而是線條簡約優美的建築,臨時員工個個精挑細選,不但彬彬有禮而且具模特兒姿色,展覽本身也比巴黎那個精彩得多,商業宣傳做到一塵不染的層次,不能不歎為觀止。

上星期在晚間新聞接受訪問,為的是基金會剛揭幕的Sergei Chtchoukine藏品展──法文裏的俄羅斯名字,往往令英語追隨者舌頭打結,譬如這位的姓氏,不卡在奇形怪狀的Chtch裹足不前者幾稀,實在不若英譯Shchukin一目瞭然。史楚金先生的生平我不熟悉,幸好有紀錄片可以惡補,原來是個品味超前的富二代,十九世紀中生於莫斯科,對當時尚未成氣候的印象派和表現主義另眼相看,莫奈塞尚彼莎洛一批批運回家去,也賞識馬蒂斯和畢加索,豪宅掛滿他們的作品。火紅的十月革命一來,一切化為烏有,隻身流亡巴黎,一九三六年客死異鄉,藏品遭充公後發放到聖彼得斯堡隱宮和莫斯科普斯金兩家美術館,這次展出一百三十件數量雖少,卻是分家後第一次合璧,兼且以收藏家名號掛帥,有重大的「平反」意義。

海報以高更的大溪地女郎主打──正在讀Will Gompertz的《你在看什麼?》,副題「一百五十年現代美術一瞬觀」,寫高更的一章狠批他拋妻棄子跑到南太平洋享受熱情美女,我想起龐比度後人最近上清談節目,揚言「我爸爸是迄今最後一個沒有外室的法國總統」,不禁失笑。此民族的風流罄竹難書,許多外國人看不順眼的行徑,他們聳聳肩甘之如家常便飯,所謂浪漫基因永遠洗不脫。私德有損的藝術家,除非作品站不住腳,地位是不會因家變或家暴動搖的,只要你不是活在他們身邊的直接受害人,唯有隻眼開隻眼閉。

但我一改唸拖字訣惡習,罔顧人潮第一個周末就趕去趁熱鬧,為的當然不是高更,而是幾幅只看過複製品的馬蒂斯。從前在三藩市,書架有本他的廉價畫冊,斑斕的顏色印得額外明亮,紅的紅黃的黃紫的紫,不留任何想像餘地。常常希望去隱宮看原物,《Time Out》的聖彼得斯堡旅遊指南買了兩版,都未能成行,既然送到上門,哪有不飛撲上前之理?

在兩幅心愛的金魚缸前駐足良久,昔日種種如在目前,但救贖竟然藏在《紅房間》裏。某年前度的外甥舉家來巴黎度假,兩個兒子R六歲H三歲,又趣緻又漂亮,見到亞洲叔叔不怕陌生,問有沒有筷子,我以為早慧的他們對東方文化具濃厚興趣,卻原來看過《哈里波特》,到處尋訪魔術棒代用品。聖誕我們下鄉過節,順道參觀他們睡房,H的一間其中一面牆髹上他最喜歡的紅色,我回到巴黎找了馬蒂斯這幅畫的明信片寄給他。父母任憑孩子選擇路向,永遠使人感激,十五六歲時我不知道蒙哪部法國電影啟發,趁家裏髹灰水之便,要求睡房兩面牆髹最深的寶藍色兩面髹奶白色,雖然後來大人有「搞到好似夜總會咁」的微言,到底如願以償。牀頭貼了《相逢何必曾相識》電影海報,在德斯汀荷夫曼和米雅花露脈脈含情的凝視下入睡,作過數不清的好夢。

他們家後來又添了個小弟弟,上月來住了一晚,十五歲的R已長成翩翩少年。我問H,房間仍然紅色嗎,他靦腆笑笑,點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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