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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傑:懶洋洋的她不在了

陶傑.摩星嶺上
2018.06.09

林燕妮小姐因肺癌逝世,消息突然,但知她久病在牀,深居簡出,也不令人意外。

七十年代林燕妮崛起於廣告界,她讀真光中學,少年時校風嚴謹,個性強烈的人若走上寫作道路,多少必有點叛逆。燕妮後來去美國讀書,學遺傳工程,也算香港中西文化交匯的一筆資產。

林燕妮對中西文化、電影、愛情、社會都有一番獨特的心得。她曾列舉心中兩大俊男偶像:法國的阿倫狄龍、英國的彼得奧圖。一個濃艷,一個恬淡,一個如油畫,一個像水彩。她說做廣告界時曾與阿倫狄龍共桌晚餐,對方眉目傳情,像未見過東方有如此美女。我心想,林小姐你對男人外表和氣質的審美角度如此之高,又怎會愛上粗口橫飛的嶺南才子黃霑

可見這兩人一場當時驚天動地的結合,並非要徐志摩與林徽音那般奇緣。事後兩人互不往來,林小姐有不成文規定:若在她面前誇讚黃霑者,一律疏遠。兩人之間的事,外人不便置評,惟以後香港文學史必添上這傳奇的一筆。

林燕妮之走紅正逢香港最華麗的一張開卷。七十年代末,美、日、歐洲名牌紛紛進駐,廣告市場發達。林燕妮與黃霑是市場生意的天作之合,卻絕非愛情緣份之連理之緣,因誤解而結合,了解而分手,此之謂也。

林燕妮也會填詞,《歡樂今宵》開場那首小曲,就是她偶展才華之作:「日頭猛做,到依家輕鬆吓,食過晚飯,要休息番一陣,闔家暢聚,無綫有好節目。歡歡樂樂, 笑笑談談,我哋齊齊陪伴你。」每字連同粵音,嵌合精妙。這是廣告歌的上品,林家姊弟於填詞有天生的才華,在那個時勢機緣,見到黃霑,自然一見傾心,加上四周好事者簇擁歡呼,莫名其妙就走到了一起。

香港九七主權移交之後,芳華暗淡,市場結構發生變化。林燕妮時時北上做選美評判,許多大陸的電視台有眼光,知道林女士這個品種,大陸無論幾多留學海歸,也無法培植出來。但不知是否她為人率直,有時處事也如她時時承認之粗心大意,她在五十之後,主要的市場應該是大陸,可提攜培養中國下一代女子舉手投足的端莊儀容,令她們望之似一個有修養的淑女。但在這方面,大陸十三億人失諸交臂,不能不說是國家的損失。

既喜歡靚仔,前夫李忠琛曾任職天文台。在她後期的回憶錄式散文,多少流露一些痕迹,令讀者覺得李小龍在美國時對她也有某種綺思。但一切已經隨風而逝,日後永成懸案。

林燕妮的文字簡樸清淡,不轉彎抹角,很符合查良鏞先生辦明報的宗旨。查先生很會看人,在副刊力捧,副刊編輯幾十年守株待兔地,難得也等到了一位才貌雙全又珠光寶氣的美女。那時副刊的編輯蔡先生,對林小姐讚頌不休,開口「燕妮」長,「燕妮」短的長嗟短嘆。我問林小姐此公也是不是暗戀你?林小姐坦然承認,在這方面她不介意分享私隱。

林燕妮是香港殖民地後期最後一支圓舞曲。要有如此水質,方有那般錦鯉。水質變了也再沒有如此芳華。正如北宋時有李清照,明清兩代一個也無。到了民國,忽然又有林徽音,一九四九年後,也一個都無。以如此宏觀的角度,林燕妮最後十年八載,不只是她的孤獨,也是香港的寂寥。

難堪是長期臥病,筆耕不絕,人生反高潮的時間過長,留下心迹點點,伴和着說不完的哀愁任後世評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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