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國亮.連載小說

甘國亮:你都有今日——三審浴堂春

哎吔家姊不能避過積勞成疾,由辦喜事變辦喪事,千面天后濟世為懷,日日不同造型。我不擔心,她閉關數天,自會彈起,死灰也毋須借火復燃。我等身光頸靚的跟班,以削肉不離皮的哎吔一族身份,到處享用本地人艷羨的眼光。今朝所有出窟的通告取消,兩仔爺積極浪費光陰,先到附近海灘搓波,臨時師弟聞風追車搭單出發,擺明家姊仍對他不聞不問,小懲大戒,不敢再與身份不明之新拖友癡纏,被迫黐埋我和孝活這對父子兵,念在香港他對我真心照顧,人情債在這個吉隆坡迅即扯平。

巴生港口的海灘,與貨運門戶近在咫尺,難怪天與海都無一忽是藍色。細蝦大,孝活指令我與天蕩師弟二人組,他單天鬥兩個至尊,枉師弟科班出身,不停食波餅。我終於𥄫到,比較二人均有受傷後長短腳的後患,疤痕密如昨日看到古畫的古埃及戰士,但我想說的是,後生可畏,不變定律,我後悔被撥入耆英隊,上演老殘遊記,索性催促散band。

車上孝活乘氣勢突然爆出一句過了火位的金石良言,「阿天蕩uncle,照計噚日喺大堂咁唔俾面你嗰位韓國小姐,係南韓定北韓嚟㗎?」我忍不住搶先插嘴:「有乜分別呀?」師弟難堪望窗,似由得我父子唱雙簧:「好聽啲講一句,北韓同呢度,擺明係Buddie Buddy……」

「即係乜都有偈傾喇……聽聞師弟你識佢冇幾耐至喎,有冇幾個月呀?」

「邊有呀,幾個禮拜之嘛……」

「咁佢乜嘢咁唔順超你?」

「唔知呢位司機識唔識聽我哋啲話呢?」三人立即停口,定眼留意黑古勒特的司機毫無反應,十秒後孝活搖頭示意師弟繼續。「我心軟,我發瘟,我俾咗筆錢佢揸手,係我死慳死抵儲咗好耐,佢仲話有呢筆錢,順手仲同我結埋婚入埋籍,我知我係食懵咗,師姊已經省到我立立令,我唔敢講我唔見咗幾多錢……」

「預咗俾家姊打俾家姊鬧,但係佢帶你過嚟,先至有咁好景,佢一心淡,你哋之間就冇得醫㗎啦……」師弟男人老狗也淚流滿面,「老竇你唔好嚇阿uncle喇,我反而驚嗰個女人有特殊身份,即係……我哋唔好講出口……」

「你係話特務呀,阿乜擺佢喺度之類呀?」

「都話唔好講咯……」

「唔好再嚇我啦,我個心好亂呀,俾我落車吖,呢頭有個佛寺,我成日去上香……」

兩仔爺無所事事,亦對師弟的冤孽障,情願當破財擋災,萬一事情惹上另類背景,連累家姊出馬,就等同白狗當災。

父子兵繼續在酒店桑拿房焗燒豬:「老竇你多數講中,唔好俾蓋auntie挪上身呀。你記唔記得你臨瞓,係都要我讀啲嘢你聽呀……」

「我最記得你讀嗰喳阿『騷胳肋底』嗰喳嘢呀,第朝我冇句記得呀。」

「今日有句……『認識自己嘅無知,就係最大嘅智慧』,好啱你用嚟勸解阿uncle。」

「唔似係我曉講嘅嘢,你用嚟提醒我,益吓自己老竇仲好喇。」近距離看清楚孝活被那架大貨車劏開半邊身的傷痕,簡直地鐵路線地圖一樣,可能死過翻生,下半世換來贈送的智慧。「我突然想起,唔知你話好唔好……」

「好!」

「你又估到我想乜咩?」

「係!」

「你大我㖭。」

「不過我今次返去Oslo,都要搞掂好多嘢,我頂多最尾個禮拜,問大學租架旅行Van,我哋輪流揸車,喺車瞓,想停邊個站就停,鍾唔鍾意吖?」我想起我死鬼老竇,自細到大,他從未做過一件事,係我想要……無謂講佢。「阿騷胳肋底,佢仲講過啲乜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