盤古初開又好,創世記又好,不論女媧抑或夏娃,長髮散髮都是用來攬着自嗟嘆為君束。聖女貞德的Bob Cut,泡頭短髮,出征比較管用。二十世紀西方電影圈,在五六十年代已有英格烈褒曼,柯德莉夏萍都勇於將長髮趕走,珍茜寶更是後無來者的先驅。但英倫的Vidal Sassoon 維多沙宣將解放女性頭顱大包圍攬上身,與發明短裙的瑪麗關唱雙簧,倡導洗剪易,當然要經他因人而異,手藝的雕塑,於是穩享盛名大半個時尚世紀。我又必須要抬舉一下掌管我頭顱的姚派Pius,回到七十年代初期,本地潮流事物先知先覺大有人在,剪髮藝術只屬定期修整的作業。但我們的少年派可斯姚,與興味相投的「美孚仔童黨」埋堆,自小逃避繼承父親製衣業的工廠,情願受趨時彼德叔父,第一代的洋化華人理髮師,不着意的薰陶。

(甘國亮)當時香港與傳統上海理髮廳競逐的第一代頂級Salon是哪一間?

(派可斯)人人都公認是法國人來打天下的「Rever麗花」,所有的髮型師都是洋人,唯一的一線華人就是我的阿叔,當時我是不知道他有那麼巴閉。

(甘)我略有印象,因一九七二年初入行花不起這種消費,第一炮是在尖沙咀吧?

(派)在樂道,要上樓上的,你先告訴我,我們認識已是九十年代尾的事情,回到三十多年前你已經是新潮人物出位,會光顧哪些地方?

(甘)在澳門讀中學時,有同學會互相剪髮,有個剪「的水」耍家。在香港當藝員時,有模特兒介紹我去光顧一間在現時天后區的掘頭路留仙街,我已想不起名字,有一位電到男女都如沐春風的師傅仔,有演《殉情記》羅密歐的李安納韋定那般殺死人,我亦想不起他的名字,要求弄什麼髮型他都手到拿來,又收我可以負擔的價錢。如今再加四十年,演員李安納已變肥伯伯,相信他也不例外,如果在街上遇上,我似飲了豬肉湯眼光光,希望他肯上前相認。但你怎可能二十歲就有本事就去了倫敦上維多沙宣學院做門徒?

(派)也是我的阿叔帶挈,我讀中學時三級跌,由喇沙仔逐間學校「降呢」,但我雖然也跟另些童黨惡鬥,在家裏卻是很乖又孝順婆婆和老竇的人,心裏也糾結,阿叔卻一刀過,由得我輟學,兼一手一腳就送我到英國Vidal Sassoon在倫敦邊皮的分校上十二個禮拜的課堂。我完全沒有時間去擔心,全間學校四周都是神高神大的黑人,只有我一個黃種人細路,住在只有一張牀的小房間裏,日日都是密襲的基本功課程,我的英文又是有限公司,所以一個朋友都沒有。

(甘)你做過童黨兼肉搏過,應該吃得開吧?

(派)那是因為另一邊的美孚仔相中我,日日騷擾我要我過檔,到忍無可忍才發惡而已。

(甘)這段情節也很煞食。只得以那十二個禮拜之後,就像香港那些明星說深造完小提琴吹笛,學成歸港?

(派)基本還基本,但確是幫到每個人啟發自我。最曲折的是,沒有一個學生可以留下來,只有我被要求,接受另外四個月的進階課程,轉去Sloane St.那邊較尊貴的主校。我又是來不及歡喜,阿叔一口就拒絕讓我繼續留在英國,因我應承過完成這段短課程,就回港去他自組的Hair People髮廊工作三年。

(甘)跟着上演的是恩義難忘?

(派)偏偏三百六十度相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