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前輩侍海老師波叔,辛酉年正月初八仙遊,三十八載從未與學生夢會。

一九七二年我於香港無綫電視第一屆藝員訓練班畢業學員,得以在每晚之《歡樂今宵》綜藝節目實習,開山祖師以梁醒波、沈殿霞、鄭君綿等詼諧泰斗萬能主持為台柱,現場實況播映的影棚,外面緊貼藝人等候出場之長廊及木條凳,號稱木人巷,寓意能躋身於此之少林子弟,焉能不練得渾身絕技。衝出衝入轉裝半途寬衣之紅人參半,波叔德高望重,總有歇息的時空,猶如在海德公園或榕樹頭的長老,向老嫩說書,我等也有坐冷板凳的,成為熱門旁聽,獲益良多,前輩永不說三道四,無低俗笑話,偶爾有發人深省的雋語。猶記有突然出現探班之梨園小生,先向波叔打躬作揖,說句「別來無恙」,旋踵跌撞往棚內交際,波叔已視我為熟口熟面,興起啟蒙之情,掩嘴向我道來:「呢句嘢好似係問候人哋,實情唔多棧,『恙』係一種蟲仔專咬人,仲黐喺你個身度唔扯,捐入你被竇,啲毒入咗心肺就係咁先。皆因咁呢,舊時去山林去沙場打仗啲人,好興問啲戰友,你無恙吖嘛?係問你冇領嘢吖嘛咁解……阿XXX,明解唔明解?」我當堂受教,笑到雙眼成一線,還讓波叔即興改我一個花名,此名既頑皮又創意無限,為表敬意,守秘至今,隨我入土為安。

沿用丑生王之稱號於前輩,有貶低他畢生成就之嫌,試問超過四百套電影中的莊諧拿捏,無人能出其右。念及他在粵劇中的經典演繹人物賈似道與黃衫客,但仍未及他自我取材的《孝女還珠記》,風光的文武生潦倒失勢,轉型丑生,還要每年為愛女贈明珠一顆,剖心的投入,寸寸媲美羅蘭士奧利花的到位。他令我心裏淌淚的場面,比該片更淒涼,幸好天下信眾,一生只對他與紅線女為賑災籌款的折子戲《刁蠻公主戇駙馬》的歡喜冤家,笑到碌地,引為佳話。上天偏要賜我在電視台衞生間,遇上頑疾纏身手忙腳亂的他,那一刻波叔也捨棄尊嚴,呼叫我的花名求助,總算為他穿戴整齊,師生挾持而去。大家都用滑稽的身體語言,去掩飾什麼叫做不能自已。

波叔是一個童軍之父,十二種必備的優良品德,都有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