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沒有聽過譚炳文在「麗的呼聲」的廣播劇,但從他「播而優則演」的首部電影《改造小姐》(一九六四),已感受到「小生聲」的威力。「字正腔圓」於一些人是純技術,但在譚炳文身上,則是聲容並茂相得益彰。
與南紅合演《難為了家嫂》(一九六六),與丁瑩攜手《難為了嬌妻》(一九六六),與陳寶珠並肩作戰於《空中女殺手》(一九六七),譚炳文都是掛帥男主角,直至更多卡士趨向雙生雙旦,他才是周聰、胡楓、呂奇、曾江身邊的「男二號」。
然後在一九七○年,狄娜自國語片轉戰粵語片,譚炳文便踏上第一男主角的第二段星途。
二人第四度合作的《七擒七縱七色狼》(一九七○),銀幕上才相見,男主角看女主角的眼神便大異於同輩小生,因為站在他眼前的,不是小家碧玉青春少艾也不是賢妻良母,卻是身穿「蟬翼睡衣」,往沐浴途中的尤物。
才子佳人的一見鍾情一去不返,時移世易,譚炳文恍如重新給予大眾對「(性感)女性(星)」的合法凝視:看透她,必須先把她「看穿」。
片中,狄娜是找地方藏身的扒手。譚炳文在陳良忠、高魯泉、戴偉光、鄭君綿、杜平、周吉之間,則是「出於污泥」—他給該六位集體爬上氣窗窺浴的室友的忠告是:「窩藏罪犯呀,罪加一等㗎,你哋班友,居然搞到『裝』人沖涼!」馬上引來反駁:「咁你又『裝』?」你哋個個『裝』我咪又『裝』。」「你可以唔『裝』呀嘛。」
即便為美色所動,扒手就是扒手,「看透」的慾望不能敗給「看穿」的社會責任感。正人君子如他的下台階是:「唔同你哋講呀,我返入房。」
第二次二人真正有戲,電影還差六分鐘便告落幕。之前,六位色狼逐一走進奇女子的香閨試圖一親香澤,觀眾以為將要上演的寬衣解帶,原來是曳甲而逃,肉帛相見的,是周吉,是陳良忠,是車輪戰下狄娜的一眾手下敗將們。
譚炳文不像其他人花言巧語,他才開口便擲地有聲。「哼,真係睇唔出你係一個玩弄男性嘅女人嚟噃。」當她反控眾人心懷不軌,他的腔音只有更激昂:「係,我哋幾個色狼對你有企圖,但呢啲事,你唔同意嘅,害你唔到呀,但係你通街去打荷包,或者啲人等住啲錢嚟救命㗎呢,呵呵,俾你扒咗去喎,你話你害咗幾多人呢?」
對白的邏輯不是重點,男主角以字字鏗鏘一舉拿下芳心才是戲肉。她不止答應明天將向警方自首,還在當晚已來不及獻身於他。鎖匙孔外色狼們變相得償所願,看到火辣處,有人快快回睡房,有人急急入浴室。
證明什麼?譚炳文可能是粵語片中以「聲音聽了會懷孕」(非歌唱)贏得美人歸的第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