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奕華：麗的出身的三大阿姐

在今天，有哪三位女演員合演一部電視劇集，會教全城關注，萬眾期待，一如當年三大阿姐上陣的《書劍恩仇錄》，史無前例，堪稱佳話？

無綫電視若有心撮合，大可效法英國BBC在二○一八年拍攝的紀錄片《女神們的下午茶》（Nothing Like A Dame），特意安排英國舞台劇史上的「四大花旦」茱迪．丹芝、瑪姬．史密芙、艾琳．亞金斯、鍾．普洛萊特，忙裏偷閒，圍坐鏡頭前面，由還是「四小花」的歲月開始說起。

歷史其實更有戲。我們的三大阿姐不遑多讓。單是多年配搭已經軼事連篇。

Liza 姐搭司棋姐，九十年代初有《朝陽》。司棋姐搭GiGi姐，首創是單元劇《彌》，第二回是《書劍恩仇錄》，三次添食是《蕭十一郎》，四度安哥是《抉擇》。Liza姐倒是與GiGi姐到了廿一世紀才有自《書劍》後的第二次攜手，合演如劇中台詞所云「我哋鬥咗大半個世紀」的《巴不得媽媽》。

「鬥」，在開戲師爺的字典裏，是阿姐們同場演出的同義詞。你有半斤，我有八両，要讓雙方各展所長，最好還是站到「擂台」上。

《書劍恩仇錄》中的這場李沅芷夜戰霍青桐，完全零替身，黃淑儀與汪明荃不知經過多少排練，才能把數十回合的較量，在沒有剪接下，原汁原味呈現。之後黃淑儀的武俠劇還有《倚天》和《蕭十一郎》，劇中也是親身上陣。汪明荃則打到《血薦軒轅》，已是王者風範。

《小姐不在家》，因為「小姐要出嫁」。李與汪皆早婚，但不妨礙事業發展。演出這部電影時，誰會知道數年後李司棋是董小宛，汪明荃是珍妃，而兩人與《藍與黑》的唐琪，一個是擦肩而過，一個是由她開始，正式踏上戲劇之路。

Liza 姐與GiGi姐第一次同場，確實便是上演「不打不相識」。在《書劍恩仇錄》第四集裏，很Tomboy的李沅芷（黃淑儀）戲弄民族英雌霍青桐（汪明荃），刀光劍影中故意這裏摸，那裏捏，教不知眼前人雖穿上男裝，其實是女兒身的「翠羽黃衫」大感屈辱，劍鋒直向輕薄少年刺去。想不到這一招沒有傷到李沅芷，卻因道具經不起一揮一格，Liza姐手上的劍尖應聲折斷，正中GiGi姐眉心。意外，如是由花邊新聞輾轉流傳成「傳奇」：當年兩大阿姐過招，是不是擦出真火花？

事實勝於雄辯，兩位並無因此「姐不見姐」。四十年後再次合作，對手戲比第一次多出Ｎ倍就是沒有不和的最佳證明。

但是若論對手戲，《書劍》中汪阿姐與司棋姐的分量才真少。就是數年後的《楚留香》，也是負責給不同單元揹戲的女主角。終於，等到八十年代後期《歡樂今宵》以每晚十五分鐘的短劇搶回收視，《季節》之後，《朝陽》接棒，汪與李才再結「雙蛋黃」式戲緣。

《朝陽》中汪明荃和李司棋上演的是「難為了姊妹」。兩人連彼此是曾江的舊愛和新歡都沒有芥蒂，反而因為李司棋母親南紅是二人父親的元配，家族事業的經營權常被說事而令兩位阿姐之間風風雨雨。

《彌》，一個字的劇名，只有兩個演員的戲。黃淑儀是城府很深的大姊，李司棋是有仇必報的妺妹。本來是一次回頭是岸的告罪，卻在劇情翻牌後成了有人罪有應得。鬥毒不如鬥狠，媲美比堤戴維斯與鍾歌羅馥《蘭閨驚變》。

Liza姐是參茸海味舖女少東，司棋姐是留學歸港的廣告女強人。一個傳統，一個摩登，乍看生活在兩個世界，但她們不「鬥」，上一代的「爭」還是主宰着二人的命運，誰叫這是一對同父異母的姊妹花？

但《朝陽》並不是兩位阿姐第一次飾演姊妹。早在還是新人的階段，她們便是《小姐不在家》（一九七○）中的二姐和三姐。當時，李司棋和黃淑儀已身在無綫，汪明荃則在翌年才加盟。但是同屬麗的訓練班出身的三位，若從淵源角度看來，既是無綫三大阿姐，也是某種麗的三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