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部電影裏化身N種身份,和在N部電影裏不斷更換N個自己,是粵語片演員大多具備的一身絕學。

不是說演出國語片的同行不能做到戲路縱橫,只是數一數粵語片紅伶紅星一年要走多少個片廠,同期要軋多少部電影,過江猛虎還真是及不上地頭龍。

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第一次看白燕執起長劍演殷素素已經佩服,但瞠目結舌的程度,跟當張瑛頭上頂着古代男士會梳的髻扮演張翠山時,還有一段距離。慣了在民初片中的白燕都是穿「古裝」,但和她演對手戲的張瑛,不論是窮書生或世家子弟,身上仍是西裝長褲。直到《倚天屠龍記》(一九六三)把武俠片變身文藝片,才不能不被震懾於老前輩們的藝高人膽大。甚至不會想到踏入粵語片青春偶像時代,後起之秀只有更被要求能歌也要善舞,宜古亦必須宜今。

蕭芳芳從影以來的一大特色,也是被我認為最應該用作論文研究的,是愈紅愈分身有術:為什麼獨是她的電影作品,每每無獨有偶,花開兩枝?

不談內容,光是戲名已經大有文章。雖然這部看似那部會有馮京馬涼之誤,但從這個門牌到那個門牌的混淆中,仍不失發現別有洞天的樂趣,而且在童星年代就開始。

 

一九五四年,蕭芳芳初登銀幕,參演《小星淚》。

一九五五年與李小龍合作《孤星血淚》

《小星淚》(一九五四)不是《孤星血淚》(一九五五)。《孝道》(一九六○)不是《孝感動天》(一九六○)。《天山猿女》(一九六一)上映同一年,又有《天山龍鳳劍》。劍在武俠片人手一柄,於是在《一劍震江湖》(一九六三)與林家聲陳好逑攜手,和曹達華于素秋結緣的是《七劍震江湖》(一九六三)。後來還有《一劍情》(一九六六),中間還有《半劍一鈴》(一九六三)。

然後是《玉面閻羅》和《閻王令》(同是一九六五)。一字之差,有《萬劫門》(一九六六)和《如來神掌》第五集《如來神掌怒碎萬劍門》(一九六五)。《奪魂旗》(一九六三)裏她的角色叫常碧雲,而這部電影掛頭牌的就是鄧碧雲。「旗」字也有雙胞,那是《雙鳳旗》(一九六六)。儘管字面沒有隻字相同,我至今也還是搞不清《鐵劍朱痕》(一九六五)與《豆蔻干戈》(一九六六),前者她演古飄香,後者她演林凝碧,名字夠別出心裁了,但加上《劫火紅蓮》(一九六六)的雍冰,《碧落紅塵》的水中萍,沒有一個不是意境十足,故此又弄不清那齣是那齣—太相似與太不相似殊途同歸,有點像眼前太多選擇卻因不知道自己真要什麼便放棄了選擇。

再下來是常見的顏色掛帥。「金」是票房保證,古裝有《金蝙蝠》和《金蝙蝠尋寶復仇》(同是一九六六),時裝有《金骷髏》和《金鷗》(同是一九六七)。禽鳥成功招徠,再接再厲有《藍鷹》(一九六八)。「藍」較早又有《藍色毒黃蜂》(一九六七),片中她叫紅玫瑰,和《飛賊紅玫瑰》(一九六七)並非同一人。同年還有《飛賊金絲貓》。高來高去,自然不怕再上層樓。《紅粉金剛》之外,「粉紅」倒裝,便有《殺手粉紅鑽》(同是一九六七)。「鑽石」和「金」一般搶眼球,於是有《鑽石大劫案》(一九六七)。

至於「青春」、「玉女」便更是如「特許經銷權」。但是如《窗》與《窗外情》(同是一九六八)也互相輝映便真是出人意表。更不要說《甜甜蜜蜜的姑娘》(一九六七)會教人想起《香噴噴小姐》(一九六九),《玉面女煞星》(一九六七)好像有失散姊妹叫《千面女福星》(一九六八)。

 

「金」是票房保證,時裝的有《金骷髏》(上圖)和《金鷗》(下圖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