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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奕華.繾綣星河

林奕華:摩登女性的代價

專欄
2017.12.31

一九六七真是「三女性」類型電影史上值得一記的一年。因為地球的這一邊有《香江花月夜》,在那一邊阿美利堅的夢工廠,也有《風月泣殘紅》(Valley of the Dolls)。並且,兩部電影有着相同的「主題」,不,不是女性命運,卻是「女性命運」如何在電影、電視劇、或通俗文學中很重要的「脊骨」──娛樂。

雖然,「三女性」以至「四姊妹」會成為類型電影,「她們」踏出的第一步,往往是與搭上開往新時代的列車有關。中國電影《麗人行》(陳鯉庭導演)是拍於一九四九的先驅之作。新社會誕生的一年,故事背景卻往前挪移,那是中日戰爭尚未落幕的上海,一個工廠女工,一個愛國女青年,還有一個不甘淡泊、離婚另嫁漢奸,為的是可以過其闊少奶奶生活的「墮落花」,交織成一闋「有機」的交響曲,可想而知,誰在結局成為英雄,誰又被救贖。

既是新女性的讚歌,也是當年三大女明星的共結片緣。上官雲珠是弱女,黃宗英是進步女性,沙莉是舊時代產物。電影是中國劇作家田漢在三十年代編劇的電影《三個摩登女性》的姊妹篇,當它還是舞台劇本,本名《新三個摩登女性》,被另一位劇作家于伶建議改名《麗人行》,直至後來拍成電影,也是沿用此名。

但在一九四九到一九六七之間,女性隨時代變遷社會發展所經歷的變化,已經不再止於受誰壓迫作出反抗,而是面對內在強大的生之慾──怎樣才能活出自我,透過實現個人的大寫A,A is for Ambition(野心)。

《風月泣殘紅》第一場戲,始於女主人公Anne立志離開生於斯,長於斯的美國小鎮,片頭字幕打出片名之後,已見兩個老人家和一青年男子送她到達火車站,下一鏡,是坐在火車上的她的p.o.v,窗外是向她揮別的母親、祖母,以及未婚夫。旁白是她的心聲:「他們不知道,我將永遠不再回來了。母親和祖母以為我只是選了很糟糕的地方去度假,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則淡定的表示,我給你一個月,時間到了,你自然乖乖歸來,完成『未竟之業』。」很明顯,這個「她」的人生計劃都被旁人錯估了,因為她的目的地叫紐約,她要進軍的事業叫娛樂圈。

而她,只不過是電影中三位女主角的第一女主。其餘兩位,同樣躊躇滿志。一個從被打壓到出人頭地,命運偏安排她成了當初打壓她的過氣女明星的翻版。天生麗質的一個則最後成為愛情犧牲品。第一女主因為是故事的敘述者,這個位置本來就有着白頭宮女的況味,是以故事因她開始,由她結束,夢一場的遭遇,不致於身敗名裂,但仍不免是人去樓空─成功要求「摩登女性」付出的代價,當然就是,把那令她失望的男人拋諸腦後,孤身繼續上路。

有關這種宿命,有《風月泣殘紅》的死忠粉絲不平則鳴:「她不要的男人,為什麼不是趕他離開自己的房子,卻是把他留在房子裏,自己一個人走進雪地的樹林?」有此抗議的人大抵不明白,那是易卜生「傀儡之家」的烙印,女性獨立的終極之途,就是「出走」。

《香江花月夜》也有篤信A is for Ambition的現代女性,她是三姊妹中的大家姊,由何琍琍飾演。身在歌舞場,心在大銀幕,夢寐以求成為大電影女主角的她,當機會看似來了,提起箱子就走。但飄洋過海來到日本才發現大電影原來是小電影,她的前路在哪邊?

永遠為她打開的那扇門,叫「家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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