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奕華.繾綣星河

林奕華:愛打退堂鼓的劉文正

台巨星和電影明星是不是沒有衝突?或可參考大衛寶兒做例。中性形象的他,演出電影不是外星人便是吸血鬼,《戰場上的快樂聖誕》(1983)更挑戰「男男接吻」,但一九八三年,劉文正已經息影。

都說劉文正很堅定,退出娛樂圈說一不二,事實也證明,只要下了決心,任憑世界瘋傳他是死是生,劉也可以不為所動,頂多跑一個人出來說是代他傳話,然後箭頭全向傳話的人發射,劉本人絲毫無損。

我曾說過,劉文正給我的感覺是「傲嬌」,從他這次「死而復生」的鬧劇漸歸平靜,再驗證了他在我心目中的「傲」來自他的自我強大,「嬌」,則是傲氣中有着叫人不能不寵的孩子氣,雖不是「撒嬌」,但又因為不在乎,所以可愛。

有當年的《明周》訪問稿為證。

在文華酒店二樓茶座,穿白襯衫黑外套黑西褲的他,在阿姨陪同下見記者小姐。阿姨問記者小姐可有帶相機,「如果要拍照可上我家去拍,那裏風景好,拍生活照最理想。」阿姨是副總領事夫人,明星外甥自台北來,無微不至可想而知。但劉文正也不因有記者小姐在場把慵懶一面收起。「不去拍也罷,很多雜誌昨天也拍了不少了,阿姨為我把一切活動安排好。」記者小姐聞言,為了只有她才看見的神態添了兩句,「後來,劉文正頑皮說,『可以請阿姨做我的經理人。』」

大衛寶兒如果生在台灣?劉文正如果生在英國,這兩個同代人的故事會怎樣發展?

繼而,「阿姨走前千萬叮囑告訴他如何回家,並且強行要他記下家的電話號碼,以防迷路時之用,似乎對小劉先生的糊裡糊塗氣不放心。」今日聽到大女歌星都因受他提拔,把他尊稱「劉大哥」,舊文中的「小劉先生」一面是不是格外珍貴?

如珠如寶的人,當然免不了俗,「劉文正可有女朋友?」記者小姐問。劉搖搖頭。記者小姐說:「真的還是假的?台灣女孩子會讓你孤家寡人?」

「可能我接觸的圈子裡沒有適合的女孩子。還有一些女孩子我很受不了,就是本身非娛樂圈的人,偏愛和娛樂圈扯點關係的。不知她們心裡面想的是什麼。」不用翻箱倒櫃的找,也知道劉文正並未跟誰傳過緋聞。「劉文正抱歉和我說,『看,我沒什麼值得寫的,不如不要寫算了。』」

喜歡唱歌,便參加歌唱比賽。沒有得冠軍,但名字比冠軍還讓人記住。不想名字限制自由,改不了它,便讓它「無用武之地」。只是,不能阻止它成為傳奇。

先打退堂鼓的是受訪者,訪問者可以怎樣找到「下台階」?那真是個超級可愛的年代,記者小姐筆下沒有留情,但又跟劉文正找到山歌對唱的調調兒:「哼,他說得倒風流。這篇訪問是戴天及老編安排的,就算沒東西寫也非寫不可,除非他打算永遠不見他們。但是寫了下來一看,的確沒有什麼精彩,怪來怪去,都怪文華的音樂太吵耳……」。

昔日的蛛絲馬跡,今日看來是早有先兆,有人喜歡走到那裏都是焦點,有人享受發熱發亮在舞台上,但若因此便要公開台下生活,還是會對自己說一句,「不如不要算了。」

總覺得劉文正不拍電影是不想再把拍拖當表演,於是集中唱歌,但當歌唱事業也是需要經營,「不如不要算了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