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牌阿姑梅艷芳還陽尋夫,幸得暖男萬梓良義助一臂。《胭脂扣》的這個角色,在《繼續跳舞》裏由孟海擔任。後者明戀女主角繆騫人,前者雖已有女友,但空氣中難道沒有暗生的情愫?

數一九八八年上半年的香港電影中,一月七日上畫的《胭脂扣》至今仍然「新鮮」,原因有二:梅艷芳張國榮的傳奇不滅,多少人老了,他們永葆青春;「人鬼情未了」是現代男女關係的寓言,由於兩性的心理時差愈發懸殊,「分手」在「邂逅」那一刻便開始了倒數。

據說社交媒體已有幫用戶設定「百日完成(結)一次戀愛」的倒計時,由「哈囉」的第一天,到「拜拜」的第一百天,如高級訂製服,時間到了,便會變成「自製」與「自播」的回憶片段送到閣下眼前。

《胭脂扣》經得時間考驗,是它捉住了時代的脈搏,乍看男歡女愛千篇一律,它卻不只講了一個「故事」,而是在回眸的目光裏,透着預見未來的光。

也許是關錦鵬看待愛情的悲觀,也可能是悲劇的核心在於人對宿命不是遠離,反而是「飛蛾撲火」,關後來的《阮玲玉》(1992)、《藍宇》(2001)、《長恨歌》(2005)的主角,無一不是以「灰飛煙滅」成就被歌頌的「反英雄」。從歷史角度來看,《胭脂扣》便有「啟示錄」的價值,尤其當電影與原著有一定距離,導演作為「作者」,個人視野將帶來創作突破,從中折射斯時斯地的精神面貌。

同一部電影中先與黃霑較勁,後與曾志偉比拚,二人之外,還穿插吳耀漢、胡大為、新馬師曾、太保、程守一,還有馮淬帆、繆騫人竟有本領把八段形式各異的喜鬧場面,大有大動作,小有小動作的完成任務,叫人嘆為觀止。

同年五月七日上映的《繼續跳舞》,與《胭脂扣》有其不約而同之「妙」。「妙」在兩部電影先以「失去聯繫」為經,後以「尋尋覓覓」為緯。但不論費煞多少苦心,《胭脂扣》的如花,《繼續跳舞》的孖生姊妹長嫦與次娥,都要接受一樣的命運安排:被男人背叛。

《胭脂扣》中如花的陰間回到陽間,不復認得石塘咀山道,《繼續跳舞》是長嫦藉探病把次娥從精神病院換出來,車是記得怎樣開,路況卻已今非昔比。「改變」的最大震撼,在於「男人」對於她們的「不忠不義」,兩女都要適應物是人非。十二少在奈何橋上轉身,是對如花失信。次娥的丈夫乾脆就叫「世美」,雖不姓陳,但這名字已教被他掉到精神病院的妻子和「秦香蓮」無異,一是「踏破鐵鞋」,二是「投告無門」。如非他「再(重)婚」的請帖寄到姊姊長嫦家中,次娥也不能直踩婚宴現場,和他(黃霑)上演以冰窟代替寒窯的「夫妻相會」。

繆騫人是全能演員。從影以來,涉足戲路無數,就連肢體式喜鬧劇也無難度,這一幕吞下鎖匙,她要演得入信,對手黃霑才有得發揮,上演猶如相聲的表演。

與此同時,姊姊長嫦的未婚夫孟家禮(曾志偉)也別有懷抱,盤算着向長嫦攤牌和要求解除婚約。一人分飾兩角的繆騫人,如是與兩大諧星輪番上演馮京馬涼的打打鬧鬧,但喜劇到底是喜劇,長嫦有醫生(吳耀漢)垂青,次娥若是不嫌郵差(孟海)鍾情的是長嫦,二人也可走向「終成眷屬」。

一部「陰陽相隔」,一部「陰差陽錯」如是殊途同歸:走進一九八八年的香港歷史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