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奇的問,現在的人在聽歌時,有多少會把歌詞默記心上?

張艾嘉唱過的歌曲裏,很多首都有一個共同點—副歌不是主菜。《童年》(作詞作曲羅大佑)率先打破七十年代國語流行曲的固有模式,旋律只有一段,並且反覆迴旋,如同每個人小時候日復一日的簡單生活,身在其中不會覺得枯燥乏味,反而享受熟悉的預期,直至長大回首,仍在記憶裏搜畫心無旁鶩的自己。

「我把你深愛過/到如今又失落/我們倆不同的夢/怎麼有結果/失去你/我只有/哭泣哭泣/愛的寂寞/love you love you/含淚向你說」年輕得愁字也不識她。

 

歌詞卻是火車頭般讓人一直往前追趕。「池塘邊的榕樹上/知了在聲聲叫着夏天/操場邊的鞦韆上/只有蝴蝶停在上面/黑板上老師的粉筆/還在拚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/等待着下課/等待着放學/等待遊戲的童年」,首先是大幕升起,場景由外至內,雖然沒有一張人面出現在畫面上,可是心情的烘托一點不缺—急欲起飛的「我」已經坐不住了。

「我們是童話裏調皮搗蛋/作怪的小精靈/我們曾經年輕/手上的泥巴/腳底的西瓜/口袋的癩蛤蟆/別以為我們只是溫室的花朵/長大我們將是萬丈光芒的燈塔」,《童年》前的羅大佑和張艾嘉。
「也許/也許我們倆相處時/瞭解得不夠分明/也許/也許沒有把情意/表露給你_也許/也許能在夢裏相會/也許/也許從此海角天涯/也許/也許/也許」,好多也許,這就是愛情。

「福利社裏面什麼都有/就是口袋裏沒有半毛錢/諸葛四郎和魔鬼黨/到底誰搶到那支寶劍/隔壁班的那個女孩/怎麼還沒經過我的窗前/嘴裏的零食/手裏的漫畫/心裏初戀的童年」,第二幕寫的就是「想要」,「想」的是「要」的,只是「有」的又不是「想」的,時光在人生中能那樣渡過而不會拖沓漫長,唯有在把盼望當成快樂兌現的「童年」。

時光飛逝,人長大了,遇上同類,便有了《那天我們談了一夜的生活》(作詞王新蓮,作曲王新蓮/周華健)。

「那一天和他談了一夜的生活/回家的路上/就哭了」,序幕揭開,誰都別想逃過那往身上輾壓過來的壓路機。「看着他努力的走着我二十二歲的路/看着他顫動的嘴/在做着微笑的動作/看着自己太清楚的遺忘了/三十三歲該有的迷糊/看着歲月化成巨大的手臂/將時間往前推擠壓縮」雖說複雜的表情出現在別人的臉上,看過去卻猶如鏡中的自己。

「合理不合理的事情/讓我們一起摸索/好笑不好笑的故事/讓我們一起/亂說亂說亂說亂說/可不可能十年後/我們還會有這麼多的衝動」,什麼都可以「亂說」的「我們」,是不是相識於好久以前?有可能還在一起的「十年後」,是不是全靠那一首會被自然哼起來的《童年》?

歲月如歌,但多數人都在流行曲裏找尋個人歷史,當流行蓋過了自己的足印,回頭看去,有的便只是大家都走過的路。

張艾嘉的歌曲串起來是一部「個人成長電影」。歌詞不重複,因為文字都在五線譜上變了一幅幅的畫面。晨午暮夜,離合悲歡,當情感在音符裏活過來時,不會太顯沉重,也不會過於輕淺,是生活化多於戲劇化,加起來使唱者與聽者恍如久別重逢的老朋友。

或是曾經無數回擦肩而過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