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英劇團前藝術總監古天農先生，上星期在睡夢中離世，收到這個消息實在很突然也很難過。古農（這是我們對他的稱呼）是我人生第一個「老闆」，絕對是有份改變我人生方向的一個重要人物。
認識古農這位劇壇前輩是在演藝學院念書時期，那時候他是香港話劇團的助理藝術總監，導演了很多經典劇目如《我和春天有個約會》及《南海十三郎》，是我們很多戲劇生的才子偶像。後來他去了中英劇團成為第一個華人藝術總監，幾年後竟然由他聘請了我加入中英劇團，成為全職演員。作為一個「初出茅廬」的新演員，古農真的給予了我很多機會，嘗試了很多我以為自己勝任不來的角色，最難忘的要算是《紅頂商人胡雪巖》，演胡雪巖的是李鎮洲先生，沒想到古農竟然會找我來演胡雪巖的妻子羅四；在《元宵》中他讓我飾演女扮男裝的石蕙蘭。古農總是比我們優先相信我們的能力，他是領導，但從來沒有領導的架子；他是老師，但從來用行動去告訴你他的信念。
古農其中一個最令人懷念的演出可能是由他擔綱演出的《幸遇先生蔡》。《幸遇先生蔡》講的是五四運動時期，古農演北大校長蔡元培，主張學術自由，兼容並蓄。因為那個年代仍然有很多封建禮教的思想，例如女生並不可以接受大學教育。蔡校長認為男女仍有同等受教育權利，建議男女應該同校；我正是飾演學生王蘭，和他只有一場戲，講述蔡校長同意我可以在北大哲學系旁聽，從此王蘭成為了中國第一個女大學生，也是中國教育發展史上的一大進步。這個戲，古農可說演活了蔡校長勇於作出改革，及關懷人民的精神。古農是一個對事情永遠保持公平和開放態度的人，從不墨守成規，但永遠不忘舊，也熱衷教育大眾。在他任內，為劇團選演多齣關於傳統文學和經典人物的劇作，連我自己身為演員也獲益良多。
記得在排練《幸遇先生蔡》的同時，剛好我也渴望為人生作出改變，雖然內心對中英劇團這個大家庭滿是不捨，但還是希望離開劇團往外闖一下。寫好了的辭職信一直不知道應該如何遞上。直到有天排練休息，我鼓起勇氣把信封交在古農手上，輕輕說了一聲「對不起」，我們四目同時湧現了一些淚光，平日也會滿臉通紅的古農好像變得更紅，他輕輕點頭，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決定，內心除了感謝，也提醒自己一定要繼續擇善而行，保持對戲劇的熱心，不能辜負古農的教導。
這幾年因為疫情，也因為自己工作忙碌，的確很少和古農聯絡，兩個月前一個偶然的機會，和他通了一個電話，也有說過要出來敘舊，如今無奈要把約會推遲一點了。這一段日子，我們中英劇團痛失了兩位畢生貢獻舞台也是我們非常尊敬的前輩，雖然知道人來人去是人生定律，但在這百變無常的環境也令人感到非常欷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