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下旬,我連同老伴到新澤西州小兒子的家中住了一個星期,看看兩個男孫。小兒的電腦桌上多了一樣擺設:一個塑膠骷髏頭,有可以活動的上下顎。這叫人想起了歐洲中世紀的苦修僧;他們往往在案頭放着沙漏和頭骨,時刻提醒自己生命的短暫和死亡的必然。小兒如今自立門戶,有一份不錯的工作(雖然他偶然透露工作辛苦),有賢妻慶兒,最近又添了個寧兒;他每下班回家即逗寧兒嘻哈為樂。他現時的人生階段總算是美好如意,只是誰也不能知道別人心中的秘密。正是嘆人生美中不足今方信。看他在桌上放個骷髏頭也不知道是何種心思;不過也不必多想,說不定純粹是為了好玩有趣。
三歲的孩子已經知道有死亡這回事。說不定是因為見到過死掉的金魚或白燕,當下就明白了。從前父親的護理也偶然雅興大發,笑着嘆一聲:「日夜操勞唯一死。」然而小說家卡夫卡早已下了結論:「生命的意義在於它有終結。」試想想,如果人真能沒完沒了的活下去,不悶死也得發瘋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