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小學的音樂堂裏面,一邊跟大夥兒唱《保羅的小雞》、一邊第一次把我那酸痛的小門牙一手拔掉—就像人生中很多的第一次一樣,它帶一陣的刺痛與激動,瞬間便發生,也瞬間便過去了。
小門牙離開我的一刻,我有點迷惘的、失落童真的感覺,我甚至覺得全班同學都一起回頭,驚訝、羨慕、難以置信地看我,而《保羅的小雞》的歌聲,仍繼續。
我沒有想過,一隻小門牙,會引來這麼複雜的反應,對於我,我只是記掛我媽答應過,如果我自己拔掉門牙,而不用花錢看牙醫,會獎我一個蓮花杯,安樂園,新地,No less。
為了保留我的得獎證明,笨星的我,還把門牙小心翼翼地攝回牙洞,用舌頭穩住,緊閉嘴巴,口噏噏的跟同學仔哼唱,直到下課,才飛奔回家。
我一路含枚疾走,待見到母親,才凱旋地張開嘴巴,露出崩掉一隻門牙的風爐口,老媽子也非常守信,獎了我一杯安樂園,畢竟,這是一個母子雙贏的局面呀。
此後幾年,我還用過許多不同的方法,替自己脫掉了五、六顆牙,包括《兒童樂園》裏面,小圓圓和小胖兩姊弟妙想天開的方法,把一根粗線的一端綁住壞牙,另一端綁住門把,讓開門的人替你把壞牙一把拉脫。
這方法有點聰明,又有點笨星,尤其在我家,因為那時候的我和哥哥,住在閣樓,門是往上推或拉的,所以,當我哥用力拉門,我的壞牙便會一把扯脫,吊在空中,滑稽地揈來揈去。
而饞嘴的我,看那半空的壞牙,帶蓮花杯的誘惑,搖盪眼前,真的巴望自己有更多的壞牙,就像《伊索寓言》裏面,那頭看頭頂吊的紅蘿蔔,不斷往前跑的笨驢一樣。
牙痛的回憶(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