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山還有一山高,我終於睇穿,韓娜與卡宦,過去樂於滯留在泰國,完全是無尾飛陀,試過一年半載,都不需回到香港尋求我為二人心靈施藥,原來這邊地頭有另一高人,初時我不排除這個斑雅拉春,我口賤暗地改他花名做「乜春春」,跟我半斤八両,點人點到三魂不見七魄,但眼見他四十八小時的高質效率,領大家睇舖落訂,對兩大人一人仔,兩大狗一狗仔,六面玲瓏,用真材實料鉗制我暗藏的敵意,他還有時間在眾人入夜前小睡的四十五分鐘內,下廚弄出別有名堂的地方菜……有可能我中了他的降頭,此刻喃喃自慚形穢的廢話……
但他偶然喜歡像BB小王子,踏足凭山的小叢林後園,下半身陷入泥濘,新成員還包括動了人士和金錢去領養,赫斯基爸爸的小孫兒「小狗子」,胡言亂語,互追互撞,似十足舉行宗教儀式。靜下來乜春春會向天發表每日金句。
「貓與狗,之所以無緣份,因為,貓有九命,狗一直有信心與人類看齊,自己有人的思想和信念,情願一命償一命。」
站在遠方陽台的兩夫婦及大細衰仔,這種遠距離,像清楚領會教義般的雕像,隨夕陽化作剪影,情況逼我景仰,但情願潛去偷吃鐘點廚娘鍋中的餸菜。
晚餐時分,五人三狗同枱食飯,拉布拉多細衰仔射籬眼橫看地上電腦的本地新聞,羣眾在市中心,擁着手有一束紅玫瑰的未來前進黨黨魁塔納通,呼籲抗議前軍政府,但拒絕一切暴力形式。
韓娜忙碌地餵着兩粒人狗,同樣的薯粥,一匙兩用,「邊個嚟㗎?細衰仔你譯俾媽媽知,咁多女人擁住佢,佢係乜水?」拉布拉多立跳下去開工。
即時傳譯呈現電腦熒幕「他是韓國男神통 타나 Txng ta na,上榜歌是《폭력은 사랑을 의미하지 않습니다》(《暴力不代表愛》)」,大師乜春春與我同一秒發覺此狗有太監血液,無謂直斥其非。韓娜的生活哲學是將錯就錯,愚人娛己。
「你仲猛餵!……小狗子嘔番晒出嚟啦……」卡宦率先見到連忙將之抱起,猛掃牠的肚皮,「我呢兩日覺佢乜嘢好嘢都唔恨食,阿拉春大師,會唔會係水土不服呀?」
乜春春也呷一口粥,神情有若東方快車謀殺案的名偵探白羅掃射各人,「你們嘗不出?此粥有人參在裏面,還另有配料混在一起……」
韓娜慌忙答辯:「仲溝咗啲牛鞭,係我見個泰嬸煮乜都淡謀謀,我叫佢掉晒啲料落煲粥,吊吓味之嘛……都係媽媽唔好……乖……」
我趕忙與大師唱雙簧:「佢仲細過阿BB,幾個月大點受得起呢啲咁燥嘅補品呢……」
大師卻不以為然當眾落我面:「不可不知,牠們在老撾不毛之地長大,吃不飽穿不暖,從不理會什麼是榮華富貴,突然被我們強搶牠離開熟悉又有感情的地方,幸好有赫斯基叔叔在一起,幸好有小王子跟牠在後園爛泥堆打觔斗,我還見到牠在泥地用嘴翻食物……」
「狗狗一樣會患上思鄉症,抑鬱症,我哋呢幾日掛住搞掂壇生意,冇理到佢咁慘情,枉我係心理醫生。」
卡宦數日來都未有熱淚盈眶,此際立開水掣:「人哋……佢仲啱啱死咗阿爺,又未過頭七,可能冇得同啲朋友仔拜拜,就離鄉別井……」
興起收養小狗子念頭的韓娜心中有愧:「係呀係呀,唔怪得知我同佢沖涼,想同佢除甩頸條戴孝嘅黑帶,佢猛喺度掙扎喇……我哋唔食呢啲嘢,我哋去後花園,快啲快啲,去泥堆碌嚟碌去,你抱小狗子,我抱BB,鬥快一二三……Get set go……」這家人嘩喇嘩喇的化作衝鋒隊。
成熟冷靜的大衰仔,短短數天,從頭到尾完成了牠的尋親記,默默的呷着他在南韓已吃慣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