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口話人無口話自己,是我創業以來的板斧強項。如今半年已是英雄無用武之地,幸而靠剝削養育一對病人,換來韓娜和卡宦仇將恩報。在清晨一家驅車回歸曼谷蓬蓬區的莊園豪宅,急灌了兩杯黑啡才上路,前廂兩口子亢奮,不聽導航,間中接吻,只向日出的方向加油,我與小王子細衰仔擠在後廂,全車只有我步上更年期,動不動心亂如麻。
「BB,你睇吓啲大笨象有咁多人同佢沖涼喎,哈,啲象仔都有份喎……」韓娜搜到的其實是本地的旅遊片段,轉過頭來見人狗昏睡,把手機硬要塞給我,「哦,原來係清邁寺,遊客捐錢可以餵啲生果呀咁,哎吔,仲有大象安老院……」
卡宦破戒,緊握軚盤,發出大義凜然,雄壯的聲線,「你哋知唔知呀,幾慘呀,啲大象自細到大都要去斬木場搬貨搬到老,就算喺遊客區都要被迫做畫畫呀,碌波呀,跳土風舞呀,乜雜技都要做,做唔到就用針拮到佢哋周身傷晒,就算載住人周圍去,揹住上面嗰張椅都係唔啱位,我哋以為好歎記,佢哋加加埋,未老已經成身內傷,啲得意嘅象仔,一出世就鎖喺幾呎地嘅動物園,從來唔知外面個世界係點,日日淨係俾人猛影相……」卡宦的力竭聲嘶,令韓娜和我都視為奇景,立即翻瓶蒸餾水出來。
「你使唔使……駛架車埋一邊呀?飲啖水先,BB細衰仔你兩個起身唔好瞓喇,聽爸爸再講多一次你哋聽吖,你哋都唔知自己幾好彩呀。」韓娜也突發以相夫教子的對白來和應。卡宦通常一動氣就哮喘一樣,今次雙目有神,胸膛愈擴愈大。
「講開先至講,今年夠有隻泰國狗狗上錯船,跟錯船主去咗香港,俾漁護署砌佢有瘋狗症潛伏期,即刻判要人道毀滅……」此話更惹卡宦火上加油,油門遭受暴力。
「簡直係想做少但係錯多,賴隻狗非法入境,整瓜人哋先,唔俾時間搵到個主人,拎啲健康證明再判,死得幾冤枉。」
「廣告時間啦,我哋休息一陣,返嚟我哋講吓天氣先……佢哋兩個醒啦,細衰仔,我哋唔會返香港㗎啦,你放心喇,我哋唔會咁符碌,由得你搭錯飛機上錯船嘅……」
「所以我哋要靠拉春大師出馬,以佢同皇室,同唔同機關,同三山五嶽,都咁有交情,講到明我哋唔係嚟博大霧博出名,我哋唔止救啲俾人類蹧質嘅動物,佢哋都想人哋知道佢個心諗緊乜。」此際卡宦像革命英雄,煞車兼一拳打落軚盤,「唔好唔記得,人都係動物。」
「講得好好呀。你俾我落車去一去前面個廁所先……」韓娜賜以一敬仰的眼神才跳車,走了幾步又飛跑回來,「我諗到點樣叫阿大衰仔個爸爸個孫,乜嘢名都唔好改……佢咁細粒,就叫佢『小狗子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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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忽陰忽晴,比預期更早返抵大本營。原本拉春和大衰仔故意不洩天機,去了車站等待過境而來的早班車,為動用過的人士關係,已有把握將領養的小狗弄來曼谷團聚。
但此刻兩批人狗面對面,大衰仔的興奮蓋不過牠的憂心和失落,皆因剛到埗的卡車,從頭到尾搜查,都沒有來客的影子。
小王子肥腿一下下踩入後園的泥濘,他見到一粒小東西低着頭,像在等待一些牠不會知道是什麼的事情。
BB連一句組織好的說話也未懂得講,但有三字卻牙牙衝口而出:「小狗子……」小東西抬起頭來,牠頸圈的黑帶,綁着戴孝的記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