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輪流傳》(一九八○)所以成為Legacy,表面上是「她」代表了一個強勢電視台破天荒以「腰斬」長劇的方式吃下敗仗,但要是沒有收穫人心,「她」的夭壽只是「死有餘辜」,事實卻是,四十年來只有播出了四分之一的「傳奇」,口碑一直有增無減。甚至可以說,當年也不是錯在沒有人欣賞,而是時段的性質也注定了觀眾的期望。七至八餸飯的菜譜,的確不宜奉上被認為難以消化的菜式。
哲學命題,就是其一。
從任何角度,《輪流傳》都是一部「哲學」。劇集必備的「愛情」,在《輪流傳》裏,卻由五個女主角的際遇伸延成多角度探討的「什麼是幸福?」。長劇的主軸是「家庭」,但有幸抑或不幸,《輪流傳》中的「女孩」在蛻變成「女人」的過程中,還是得去面對兩大基因:父母的影響,個人的性格。橋段在《輪流傳》裏都是老生常談,真正的戲肉,全在「對白」,那些在面對人生難題時,女主角們的各自表述。
這亦是《輪流傳》的劇本為什麼不宜,亦不能假手於人、也是作為「長劇」的一大「死穴」。「她」的主筆甘國亮無疑設定了「論述(現代)女性命運」是這部戲的基調,可是要在過程中找到跟他不止心靈相通,還要風格一致的編劇,不難想像難度有多高。據說製作進度曾因修改劇本與重頭再寫有關,有些荒誕離奇的想法便找上了我:是不是讓熟悉角色的演員自由發揮,可能比甘先生通宵達旦伏案疾書來得更快。
這靈感來自第十二集解文意(李司棋)赴新加坡待產,卻告訴同學們人在美國的一段。該集尾聲借翟粵生(李琳琳)寫給解文意的一封信,引出解文意的回信,當中從翟對解道出陳婉嫻(黃韻詩)與解的堂兄解樹仁(林子祥)的交往,轉到解在信中訛稱「功課忙又水土不服」,再引出陳寫給解的信中調侃「解太太『大葵扇撥到好恆』」,又回到解覆信說「巴不得和大家在一起,請相信我,我真的好想念你們」,卻原來上述安排都是另外兩封的前奏,一是盧正(鄭少秋)寫給解表示快將儲夠路費去新加坡看她,然後是解三言兩語流露「真正」的思念。
「自我」在解文意身上,隨着失去的自由變得只夠放在一隻信封裏。至於陳婉嫻,畢業之後的身份成了張愛玲口中的「女結婚員」。先不說躇躊滿志的王穎兒(森森)和命途多舛的黃影霞(鄭裕玲),那個最是「事無不可對人言」的翟粵生,也沒料到「什麼都不作太多打算」的人生態度,將迎來教她措手不及,以至無可奈何的人生難題。而她面對它們的精神面貌,是全劇最像哲學家的一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