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「舞小姐」白姑娘,但年紀不是一朵花。臉上塗着厚粉,身上桃紅旗袍,粉紅毛衣,配珍珠項鏈,一頭大鬈髮,俗艷的裝扮放到她身上,沒擦香水也散發着濃烈香水味。
只見她走到兩個正在玩紙牌的小孩身邊,對其中一個說:「阿煥呀,阿媽返工呀,今晚早啲上牀呀!」小孩聽了回她:「我要聽埋《夜半奇譚》先至瞓覺。」她也沒有不准,只說:「唔好冚過頭,焗到成身汗,知唔知?」
交代了兒子,掀開同屋板間房的布簾,大聲對內裏的人招呼:「黃師奶,未瞓呀?」黃師奶:「咁夜至返工?」白:「係呀,呢排茶舞淡到死,我都無返茶舞啦。呀,係呀,黃師奶,嗱,夜啲有糖水車經過呢,你鍾意吔咩嘢就買嚟吔啦,順便同我買多碗俾個衰仔吔呀。」從手袋掏出一張銀紙塞到黃師奶手裏。「我幫你買俾佢呀,佢哋唔使囉。」黃師奶本來半身坐起躺在碌架牀上,這時候轉身雙腳下了地。白姑娘緊張地提高了聲線:「唔得嘅,大人唔吔啫,細佬哥要吔㗎嘛,如果無糖水,買碗柴魚花生粥俾佢就得㗎喇。」「哦。」黃師奶收下鈔票,感覺是時機了,便說:「今日未出呢期糧呀,聽日怕有㗎喇……」,原來舞小姐是房東:「得喇得喇……」。
黃師奶還沒放得下心頭大石,已咳嗽起來。見狀,白姑娘彎了腰對她說:「黃師奶呀,你呢排成日cam cam聲,捱過籠呀喱,要因住至好呀……」一轉身,對房外喊:「阿煥呀!睇吓白牌佬架車响樓下未!」黃師奶的答案又教白姑娘轉回身來,「怕係索埋索埋啲抽紗啦,好多人都係咁話㗎啦,索埋索埋入咗去個肺嗰度都未定啦,抖起氣上嚟牽住唔上唔落咁樣。」白姑娘見她咳聲又起,伸手去拍黃師奶的背,「頂唔順嘅,叫阿影出去,你自己响屋企抖吓囉。」說罷,對正在釘珠片的孖辮少女說:「阿影呀,你要顧住個老母得㗎。」少女不知如何應對,阿煥已從外面叫進來:「白牌佬响下面呀!」白姑娘聞聲要走:「我返工啦,唔該晒你哋吓!」走出房間,見阿煥,摸摸他的頭:「又掛住玩,你睇吓你,咁快就一頭汗,阿媽去啦,早啲上牀瞓呀!」
她才走,阿影出,要與阿煥玩的弟弟回房睡覺,弟弟說也要聽完《夜半奇譚》,影對弟說:「人哋唔使返學你都唔使咩?」阿煥見玩伴被阿影帶走,對影說:「咁衰㗎!」影聽了反問:「講邊個呀你,無用㗎你,你阿媽啲錢好辛苦賺㗎,你可以留班唔返學咋,我細佬無你咁本事呀!」
白姑娘是佩雲,黃師奶是李香琴,阿影是鄭裕玲。三個五十年代香港低下層女性的對話,精采不在內容,在傳神的語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