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上有一種沉默的對話。
袤廣的大地,是沉默的。她卻告訴我最多;不說話的對話。超越語言的對話。
大自然沒有說話。緘默地,她保持脈動,維持牢固的規律,泰然自若。我在她之內,她的眼神既溫柔慈愛,亦冷漠虛無。那甚至並非給我的眼神;她既屬於任何人,卻不被任何人所擁有。
我垂頭凝視自己的雙腿,一步、一步走,日本的上高地、意大利的科莫湖區、荷蘭北部的平原、花蓮的錐麓古道,同一雙鞋,同一雙腳掌,同一雙腿。有那麼一瞬間,我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,這是地球何方?有分別嗎?是有的。泥濘的顏色與濕度,樹影的形狀與深淺、土地的斜度與凹凸……我的意思是,真的有分別嗎?還不是一步、一步地走。此刻置身哪個時空,有分別嗎?
只能凝神貫注地一步、一步。轉換力點、提掌、踏下、轉換力點、提掌、踏下,好好將路走出來。沒有其他方式,不需要其他方式。別去想那還未踏出的下一步;現在眼前就只一步,一刻一步,一步一刻。我感覺每當腳穩踏在土地上時,路就形成了多一步,前方一切都是未知,甚至並未真實存在,唯有雙腿走出來的,才稱得上是「路」。定睛在節奏上,腦筋放空,一切只剩下節奏。
周遭一片謐靜,周遭滿是聲音;大衛連治在Mulholland Drive裏的Club Silencio ──「If we want to hear a trumpet, listen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