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有很長的時間沒踏出老人院,外面的世界,他依然關注,卻因為行動不便,離不開睡牀。對外邊的好奇,就靠黃伯細緻描述。
黃伯與他特別投緣,或許是年紀相近,年輕時都是從事運輸的緣故,話題總是聊不完。「今天的陽光繼續明媚,轉角的榕樹下還是坐了一大羣人在說說笑笑,河畔有人撐小船,沿岸又是一家大小共享天倫,野餐呀、騎單車,都是老樣子啦,一切都很好。」對於戶外的探索,他只局限在老人院門口的視野,轉角的景物他全不知道,就靠黃伯每日的報道。他會閉上眼睛聆聽,用想像為說話加上畫面。與黃伯對話早成為他的習慣,但有一天,黃伯沒有出現。他從看護口中得知,黃伯中風入院了。於是在他的思緒,老人院以外的所有畫面,便再沒有更新。他想,只有自己的身體再撐不住,前往醫院那時,方可把想看的實景飽覽清楚。
機會很快來到,看護對他的情況大為緊張,他偏偏很期待被帶離院舍的一刻。打開門,仰看上去是密不透風的樓宇;救護車開動,轉角不見榕樹,只有沙塵飛揚的工地;河畔,草地也沒有,只得刻板的商場。他問同行的看護,「怎麼跟黃伯所說的完全不同?」看護回應他,黃伯的眼睛幾年前就不好了,幾乎是看不見的。他愕然了一下,然後閉起眼,聆聽車的引擎聲,模仿年輕時駕駛的狀態,感激黃伯一直的虛構,想着對方從前的描述,前往另一個目的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