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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鍾志光專訪】做過9屆奧運主持邊年最驚險?體育評述工作環境變差要發聲 | 太太是退休教師 兒子做海關及讀歷史碩士

本地
2024.08.12
撰文:王志強攝影:伍敏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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奧運令人廢寢忘餐,做奧運主持更甚,觀眾關心直踩十幾廿粒鐘的鍾志光:「你有幾多個鐘瞓呀?」四年一屆,難得有理由興奮通宵唔瞓,他不覺攰,今年是他做第九屆奧運主持,由九二年巴塞隆拿奧運開始,到今屆巴黎奧運,都算是一項成就,專業評述獲讚賞。

這天工作安排略為鬆動,他抽出時間做訪問,跟記者一起踩入直播室,又在戶外拍照,天氣酷熱大汗疊細汗,他慣於跑新聞,曾有四屆飛到當地採訪奧運,經驗老到,但他為人謙厚:「我不是元老,也不是做過最多屆主持。」

他自稱鍾仔,人稱鍾Sir或萬能鍾,是資深體育評述員,他說粗俗點叫做講波佬,亦是觀眾熟悉的《愛‧回家》初戀Cafe老闆佳叔,年輕時讀師範學習做體育教師,教過中學,做過康樂行政,結果落腳傳媒,先由商台體育記者做起,再入無綫主持世界盃和《球迷世界》,殺入體育組再轉到戲劇組,期間不忘進修,擁有兩個碩士學位,今年獲教育大學頒發榮譽院士,喜歡寫書和出席教育講座,呢位阿Sir能文能武,他又謙稱:「我這些是時過然後學。」謙受益,勤力專業的鍾志光以行動作榜樣。

鍾志光少年時鍾意踢波,體育老師教他搞運動會等管理工作。
鍾志光少年時鍾意踢波,體育老師教他搞運動會等管理工作。
九六年亞特蘭大奧運,鍾志光採訪李麗珊奪金牌的過程非常驚險。
九六年亞特蘭大奧運,鍾志光採訪李麗珊奪金牌的過程非常驚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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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採訪李麗珊險甩

鍾志光八十年代入商台做《體壇雷達網》主持,兼做體育記者,九○年第一次入無綫,做意大利世界盃主持,九二年,他第一次做奧運主持,今年是第九屆,過往包括九二巴塞隆拿、九六亞特蘭大、○○悉尼、○四雅典、○八北京、一二倫敦、一六里約熱內盧、二○東京(延至二一年舉行),加上今屆巴黎,當中有四屆飛到當地採訪,包括亞特蘭大、悉尼、雅典、北京,難忘故事多不勝數,他最記得九六年採訪李麗珊拿滑浪風帆金牌那一次,非常驚險。

「我們公司做好準備,李麗珊比賽那個地方叫做Savannah,類似在長洲比賽,我們要先到中環報到,然後坐船出去,公司知道攝影器材不夠,特別訂了一輛SNG車,九十年代很貴,可以做直播,即時傳送訊號,不用走帶(送錄影帶),李麗珊在比賽完結上水後,因為很多原因,我們做不到第一時間訪問她,香港辦公室的氣氛很緊張,我記得當晚收到上司電話,他用很沉重的聲音跟我說:『明天的頒獎禮一定唔可以甩。』就這麼一句,收線,那時我只是𡃁仔,很大壓力,第二日二話不說,一早起身,同一個攝影師出身的導演,他亦很喜歡體育,一早去現場視察環境,一查名單,我們電視台沒有買播映權,原來要另外再買,立刻通知負責的同事,他們處理,我們很怕甩,頒獎禮晚上七點舉行,我們下午兩點已守在頒獎台前,那裏劃了一條線,我們豎起部機器,開始等,只有我們一間電視台,有個保安人員不斷走過來趕我們走,她說我們不在名單之上,但我們一走,靚位就沒了,沒辦法,一直應付着她,她每半小時就過來想趕走我們,更加不敢走,廁所都冇得去,差不多五點,她走過來說我們在名單上了,可以等了,結果當李麗珊一落頒獎台,我就突破保安線,馬上衝出去跟她做了一個短訪問,然後將時間交給香港錄影廠,營造出氣氛TVB很厲害,香港運動員馬上來接受訪問,那次很難忘。」

○四年雅典奧運,親身飛到名勝巴特農神殿下做節目。
○四年雅典奧運,親身飛到名勝巴特農神殿下做節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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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屆做主持冇宵夜

他說在比賽場地採訪,比較刺激;在錄影廠做主持,則比較穩定,最辛苦只是時間長。「外景同事辛苦很多,我以前通常出三隊外景隊,頭幾日很chur,早上去劍擊館,做完立刻趕去游泳館,然後又要去體操館,一日起碼做三至五個job,最後那幾天就做些軟性故事,我覺得今屆同事做軟性採訪都很足料,做外景採訪交通安排很重要,以往我們公司有車接載,但都明白資源有限,有時做完工作,回到廣播中心,跟酒店有一段距離,晚上十點收工,要出去排隊搭穿梭巴士,又要熬一小時才回到酒店,新聞中心有很多美食,其實哪有時間吃?我們有句格言:『有得食就要食,仲要食到飽。』因為不知下一餐幾時有得食,是辛苦的,但過後會很開心。」

鍾志光講波出身,綽號萬能鍾,搞笑搞氣氛都不錯,強項是為賽事提供補充資料,為了今次巴黎奧運,並不需要刻意做準備工夫。「平時留意體育新聞,因為我鍾意體育,無論是文字或視頻資料,看得多就入了腦。」但為了開幕禮,就特別做了功課,溫習一些文化背景資料。「塞納河在法國文化有何重要性,艾菲爾鐵塔有何特別之處等等,在需要時補充一下,沒必要時就不說。奧運主持分開不同工種,有嘉賓評述,屬於專項,他們的身份是運動員或教練,我的工作是在適當時候提問,比賽最緊張時,交給他們說,這時我就不說話,我們坐在主持位置,要確保節目流程暢順,每分每秒都有事情要做,要準時去廣告,我們坐着說話時,FM同事正在數:『十、九、八、七……』要一心二用,要守紀律。」

今屆做節目,與以往八屆相比,他有點感觸在心頭,不說不快。「我過往做過那麼多屆,無論世界盃,或者奧運,做通宵,晚上公司都有安排宵夜給我們,這次就沒有宵夜,原因是什麼?因為公司canteen收了工,以往我們一直都有,跟飯堂商量,預備餐單給我們,今年要吃就自己去買,你看到背後,我們同事咁辛苦做,晚上肚餓沒宵夜,以往公司對我們真的好。」他不敢說是投訴,只是有感受。

鍾志光目睹不少出色運動員誕生,在一次體育界晚會遇上李慧詩。
鍾志光目睹不少出色運動員誕生,在一次體育界晚會遇上李慧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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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體育節目同事發聲

觀眾對奧運主持要求非常高,他覺得有些苦處不足為外人道。「希望大家持平一點,我們電視台以前買很多體育節目來播,世界游泳錦標賽、世界田徑賽、單車,近年體育節目減少了,轉播費貴了,很多節目都沒有買,我們接觸的機會少,這次奧運,我觀察到幾間電視台都請外援主持,不是公司長期員工,我甚至聽聞其中一間電視台,將整個奧運外判給別的公司去做。以我自己為例,以前我們做世界體操錦標賽、游泳錦標賽、跳水、乒乓球,江嘉良、陳江華、鄧國基帶我講,很容易學習上手,但一段時間沒有做,就會脫節,我們四年才做一次,觀眾要求我們專業,但關鍵是我們做的機構覺得體育賺不到錢,經營策略放輕了體育,體育組不需要那麼多人,有些同事要離開,回來做奧運,只是以freelance或兼職身份,我覺得很可惜,這是整個香港都要想一想的問題,專業的體育節目主持和評述員,如果觀眾需要這一類人,就要好好保護他們,要有足夠工作量給他們。」

回想他初入行的年代,體育節目比較興盛,電台也有講波,很多節目做。「平時講大賽,每兩年有世界盃加亞運,再隔兩年就有奧運加歐洲國家盃,我們全部都有做,但近年都沒有這些賽事做,我身邊做體育的同事,一個一個離開,為什麼我不離開呢?我轉了去拍劇,收入還可以維持生活,如果只是做體育,公司沒有那麼多工作給我,我生活不了。」

一般觀眾認識的鍾志光,《愛‧回家》裏的佳叔,讓他賺到足夠生活費,才養活他繼續在TVB四年一度做奧運主持,是這樣奇怪的因果關係。

《愛‧回家》裏的鍾志光,失戀Cafe老闆佳叔最為觀眾熟悉。
《愛‧回家》裏的鍾志光,初戀Cafe老闆佳叔最為觀眾熟悉。
《愛‧回家》裏的鍾志光,失戀Cafe老闆佳叔最為觀眾熟悉。
《愛‧回家》裏的鍾志光,初戀Cafe老闆佳叔最為觀眾熟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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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師範到商台到無綫

 少年時代的鍾志光喜歡踢波,讀中學時體育老師很好,教曉他做體育行政的工作。「怎樣搞運動會、搞足球比賽,我差不多完全掌握到,入不到大學,可以走的路不多,因為受過很多好老師的幫助,我都想做個老師。」於是入了葛量洪師範,畢業後教過中學體育科和中文科,但不夠一年時間。「我心多,在中大校外課程讀了個高級文憑,關於康樂管理,又試過做康樂管理工作,怎知都不太適合自己,打算回去教書,但因緣際會,碰到商台的體育監製,他引薦我入了商台。」

那時是八十年代,他在商台主持《體壇雷達網》,一個體育快訊節目。「節目不長,每日做五分鐘,除了每日的體育新聞,還給自己一個任務,每日做一段訪問出街,做了約一年。」因此接觸到很多體壇巨星,胡國雄、劉榮業、郭家明。「現在體院院長蔡玉坤Tony,當時打壁球的,我都跟他做過不少訪問。」

九○年意大利世界盃,無綫找他到電視台講波。「TVB體育監製莫若翔聯絡我,九○年世界盃無綫和亞視一起播,需要找一些新的評述員,我記得入到TVB,就說李漢源先生退休了,他跟我試鏡,如果當日他說這個不行,我就不會做到今日。」

由世界盃開始,之後做《球迷世界》主持,講波到了緊張刺激時刻,說話速度要非常快,他說自己平時說話速度已算快,為什麼後來愈來愈快呢?「《球迷世界》三個主持,阿叔林尚義、蔡育瑜、我,通常做一個tag,三十秒,本來每人講十秒,但阿叔說話速度比較慢,他佔了一半時間,大哥瑜說話快極只是普通速度,我要講得很快才埋到位去片,所以令我說話愈來愈快。」

加入無綫後,鍾志光和蔡育瑜(中)及阿叔林尚義(右)主持《球迷世界》。
加入無綫後,鍾志光和蔡育瑜(中)及阿叔林尚義(右)主持《球迷世界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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鍾志光年輕時
鍾志光年輕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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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劇演古代足球評述員

到了九十年代中,劇集監製才開始找他拍劇,第一部是九六年歐陽震華、關詠荷的《醉打金枝》。「鄺業生監製,很可惜鄺監製已離開我們了,因為劇中有一個古代足球(蹴鞠)評述員,角色設定是太監,要講那場蹴鞠,拍了一個星期,很辛苦。我覺得辛苦的是什麼?第一是古裝,第二是很早回來公司化妝,出西貢一個外景場地,去到外景場地,要等,一個星期之內每天差不多六點回來化妝,天黑五、六點才下班,可能那天你去了外景,等一日都未拍到你,可能只拍兩個鏡頭,我不太習慣,我們做體育,時間很穩定,那場波十點開始,十一點多打完,加時或互射十二碼,前後三小時,拍外景時間長得多。你問好不好玩?好玩,因為比較新鮮,後期我拍了一部《金裝四大才子》,戲分比較多,很辛苦但很有趣,又是鄺業生監製找我拍。」

最大滿足感是拍黃智雯《三個女人一個「因」》,劇中角色「利記」,是個超級利物浦球迷,整間睡房放滿利物浦紀念品,連睡帽睡衣都是,因他本身是利物浦粉絲。「潘嘉德監製觀人於微,他選角很出色,給我充足指引,不是硬要我怎樣做,有商有量,這個角色開正我戲路,很容易演繹,因為我是『利迷』。德哥好幾齣劇都有些重要角色給我,譬如《巴不得媽媽》,我和錢嘉樂演電視台職員,我做攝影師,大家鬥縮骨,很有趣。」

一般觀眾最認識他,就是《愛‧回家》的佳叔。「這個角色又是冇得頂,多謝公司安排我演佳叔,《愛‧回家》拍了二千多集,合作七年,同事們建立起友誼,譬如最近我做奧運,有一日回到公司,服裝部同事說:『Mandy林淑敏大小姐有東西給你。』她很貼心,送零食給我們吃。譬如我劇中哥哥(羅樂林),早前我在教育大學有個活動,他那天開廠,開完廠立刻由將軍澳趕到大埔,我很感動。」

96年《醉打金枝》裏鍾志光演古裝足球評述員
96年《醉打金枝》裏鍾志光演古裝足球評述員
《三個女人一個「因」》中的角色「利記」,是個超級利物浦球迷,和鍾志光本人一樣。
《三個女人一個「因」》中的角色「利記」,是個超級利物浦球迷,和鍾志光本人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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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大榮譽院士

早前鍾志光獲教育大學頒發榮譽院士,一班好同事出席活動恭喜他。這次榮譽院士頒發的因由,他自己也說:「這件事莫名其妙,不過也妙不可言。為什麼?高等學府每年頒發院士,通常給予對大學有貢獻的人,例如著名學者、捐錢人士,或對社會有貢獻的人,包括運動員,黃金寶、陳念慈、李慧詩等,他們當之無愧,但是我們這個工種,體育評述員,講波佬而已,這次教大說頒個院士給我,我第一個感覺是愕然:『是不是找錯人?是不是找蔣志光?』不是,真的找我,原因就無從稽考了。」

到現在他仍不明白教大為何頒發這個銜頭給他,勉強點說,他早年畢業於葛量亮師範,即教大前身,大學三十周年曾拍片祝賀大學校慶,其他如捐款等貢獻從未做過,所以他仍是那一句:「有些東西命運中不可抗拒,就是莫名其妙,又妙不可言。」

可能是他謙虛,這次奧運,教大有九位學生及畢業生參賽,他幫忙安排學生參觀無綫直播;他又喜歡到學校跟學生聊天,說到底師範畢業,做過教師,他想為教育界出點力。「我是教育界逃兵,可能想作出補償,很多時學校邀請我去演講,我來者不拒。」

他又非常好學,出來工作後,先後在公開大學修讀人文學科學士,在香港大學修讀中國語言文學碩士,及在中文大學修讀哲學文學碩士。對此他又謙虛說:「我這種叫做時過然後學,不是勤力,正常讀書時不努力,到了某個階段有興趣,所以重拾書本,只不過想知多一點。」

鍾志光早前獲教育大學頒發榮譽院士,胡楓出席典禮恭喜他。
鍾志光早前獲教育大學頒發榮譽院士,胡楓出席典禮恭喜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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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願無事常相見

他感謝中學時代曾有很好的中文老師,給他啟蒙,成年後想讀多點文學和哲學,港大招收第一屆中國語言文學碩士,他膽粗粗報讀,竟然獲取錄,論文研究朗誦。「我遇到一個很好的老師,陳耀南教授,在他的指導下,眼界是開了一點,我寫的論文是從杜甫詩看中國文學與朗誦的關係,現在我的論文放在大學圖書館,大家可以去看。」

在電視台工作,有時不用開工,容許他終身學習。他又很有人情味,有空就約胡楓、周驄、雪妮等前輩吃飯相聚。「很奇妙,我們小時候看電影,周驄、雪妮、胡楓是大明星,現在一起工作,他們叫我鍾仔,雪妮姐叫我阿仔,我叫她娘親,因為好幾部劇我們演母子,他們全部都是天王巨星,做我這個工作,來到電視台有意外收穫。譬如盧宛茵,我們有時間就相約吃飯,約黎彼得飲杯咖啡,我們的口頭禪是『但願無事常相見』,他們好多嘢八,很多秘料。」

鍾志光一家四口,太太以前做教師,現已退休。「兩個兒子,大仔在紀律部隊工作,做海關,細仔現時在台灣讀歷史碩士。小朋友不到我們管了,都差不多三十歲,各有各的專門,我從小到大對小朋友的要求很簡單,做一個好人,夠了,不需要說其他。」

To be number one,盡量做個最好的好人,這個就是鍾志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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