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背棄了理想 誰人都可以 那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」-《海闊天空》
黃家駒(1962-1993)是香港搖滾樂的代表人物,當年他領軍的Beyond樂隊,創作數百首歌曲,不少都是跨世記金曲。黃家駒和Beyond的音樂,不單影響本地樂壇,也是一代人的青春回憶,令人念念不忘。
由葉世榮和Beyond前經理人陳健添(Leslie)共同監製,黃家駒首個紀錄片《真的相識過》將於十一月推出,《明周》率先解構這部長達一百三十分鐘的紀錄片,詳盡探討黃家駒成名前後,在音樂路上的奮鬥及轉型,及至踏上事業巔峰,同時包括Beyond的珍貴現場演出片段及從未曝光影像紀錄。

一九九三年六月廿四日,Beyond為宣傳即將發行的日語唱片,應邀到日本富士電視台拍攝遊戲節目《小內小南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》,遊戲進行了十五分鐘便發生意外,家駒在狹窄並沾滿水漬的台上奔跑時不慎滑倒,強大衝力使身旁三塊佈景板的固定裝置脫落,佈景板鬆開,墜落三米高的台下。黃家駒頭部朝下摔落,後腦首先着地,隨即昏迷。
昏迷六日後,家駒於六月三十日下午四時十五分,在東京女子醫科大學醫院逝世,終年僅三十一歲。

黃家駒離世至今三十二年,不少電視台和媒體都曾經製作過他的逝世特輯、懷念特輯等等,今次《真的相識過》紀錄片,由發掘Beyond的經理人陳健添(Leslie),與創隊成員葉世榮共同監製,香港電影製作人彭瑞祥執導,他們說,這個是黃家駒唯一一部紀錄片。

阿Paul家強未出現受訪
Leslie接受《明周》訪問,他說︰「這部紀錄片,其實歷史已經相當耐,在家駒發生意外之後,大概是在九三年底發行了亞拉伯演唱會(《Beyond超越亞拉伯演唱會》)的LD影碟,那時候我開始想為Beyond製作一部紀錄片,當時的構想是獻給Beyond,也是記錄家駒離開的這件事,當時手上有大量影片和相片版權,開始是以Beyond為基礎去做初步構思,但一路做落去嘅過程,有啲部分又擱置咗,一路拖拖拉拉,始終沒辦法完成呢套紀錄片。」

Leslie續說︰「疫情之前,再有一個團隊規劃整個方案,當時仍然以Beyond為核心,如果我沒記錯的話,大概都有五至六集,總長大概六小時左右,因為Beyond的故事確實很豐富,後來沒有繼續推進這個計劃,說實話,是因為籌不到資金,畢竟要拍的是這麼大規模的製作,後來疫情爆發,那幾年幾乎甚麼工作都停了,我靜下心來重新思考,是不是該繼續做Beyond紀錄片的計劃呢?」
後來,Leslie決定把紀錄片的重心放在家駒,「我看了十幾部外國的音樂紀錄片,其實全部風格都不同,有很多呈現的方法,出來的效果也截然不同,這樣一想,我更覺得應該放棄原本拍Beyond紀錄片的計畫,還不如改拍家駒的紀錄片,一開始構思就成形了,而且拍攝的方向也很明確,就是邀請最核心的工作團隊,或是他最親近的朋友,不見得要找齊所有團員吧,因為當時已經知道,要所有團員受訪,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。」

在家駒的紀錄片中,黃貫中(Paul)、黃家強並沒有出現受訪,Leslie解釋︰「由籌備開始已有聯絡Paul,但直至拍攝也沒有得到回覆;至於家強……我相信大家都明白,亦都了解他人在美國,但有通過他的助手通知這個紀錄片。他們未能參與,只是欠缺一份完美感,紀錄片依然可以感動,我同時深信,呢部係非常真實咁將一個非常真實嘅黃家駒紀錄落嚟!」而曾經是Beyond成員的劉志遠和鄧煒謙,就罕有現身。

其他出現在紀錄片的人物,大部分都是當時跟家駒很貼身的人,由他們說出與家駒的故事亦十分真實。為甚麼Leslie沒有受訪?世榮就解釋︰「因為過去他認識家駒,可能都是在工作場合,他們主要都是在工作上的接觸,工作之餘當然也會有些聚會,例如一起慶祝生日或者一起吃飯,甚至一起旅遊都有,不過在日常生活中就比較少見了。」

Leslie亦表示︰「我覺得我沒有參與這個決定是很正確,因為影片完成後,我看回所有拍攝素材,我發現自己對家駒有了全新的認識,這點確實讓我感到相當震撼。」

在紀錄片出現的,除了工作夥伴,還有家駒兩位女友潘先麗和林楚麒,兩人罕有說出與家駒的小故事,包括她們第一次見家駒的情境,潘先麗說︰「我第一次見到家駒,那時候我幫Leslie工作,就看到一羣穿著風衣的人,他也是穿風衣的其中一員,這個人竟然主動跟我握手,當時我才十九歲,握手?當時在香港還不是很流行,心裏覺得很奇怪但又不好意思拒絕,最後只是簡單握了個手,我那時還想說他在笑甚麼?」而林楚麒則是在一九八七年拍攝港台劇集《暴風少年之黑仔強》認識家駒,她說︰「當時Paul做男主角、我做女主角,其實家駒他們也都在現場,他們扮演一羣古惑仔角色,後來有一次在港台節目的記者會上,我看到Paul當然會打招呼,家駒就走過來打了聲招呼,他突然說,我們回朋友房間練團,要不要來一起jam一下啊?他最常這樣說,我說反正沒事做,就上去玩一會兒,從那之後就常去他們那邊一起玩音樂。」

黃家駒曾經表示,Beyond知道自己在做甚麼,要在商業化的香港市場玩自己真正喜歡的音樂,就必需先打響樂隊的知名度,讓更多人聽Beyond的歌之後,就會玩回自己喜歡的音樂。

於是,樂隊成員陸續接拍電視劇及電影,甚至做節目主持,更進一步自行塑造青春健康的形象,吸引了不少年輕樂迷,而真正推Beyond上高峰的,是一九八九年以歌頌母愛為題材的《真的愛你》。

拍攝這個紀錄片,Beyond第一代主音結他手鄧煒謙(William)亦有現身,當年「Beyond」的隊名亦是由他想出來的,雖然他於一九八三年已退團,但一直與Beyond關係密切,他說︰「完成了《真的愛你》之後,家駒漸漸意識到,這首歌如果搬上舞台表演,絕對有把握能夠成功,結果當然是很成功,因為當你創作出一首歌,讓它成為經典之作,那我下一首歌該怎麼辦呢?他有一段時間甚至躲起來,我明白他在這個過程真的很折磨。」

《海闊天空》歌詞的誕生
至於另一首經典《海闊天空》的誕生,當時Beyond已決定到日本發展,有一天家駒在日本經理人公司助理戶村章祥(Ben)的家,看到一座鋼琴他十分喜歡,Ben說他要搬家了,這座鋼琴不要了,家駒就問可否送給他?之後家駒很自然過去打開鋼琴便彈起來,Ben說︰「他彈了一段,問我好不好聽?真係好聽,就係《海闊天空》的前奏音樂。」

林楚麒說︰「其中有句歌詞,『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』,我諗係佢想對好多人講,不止對某一個人講,係所有從佢身邊經過的女性講的。我記得當時他們在談論在印度可以娶四個老婆,他講笑話,咁好正喎,所以佢想把心裏話寫入歌詞裏,佢心裏都知道,咁係唔啱,但佢都唔想,我就是呢種個性,你就原諒我吧!」

當年的知名DJ陳海琪被邀到華納唱片率先聽《樂與怒》這張專輯,她記得大家都揀了《海闊天空》做主打,她憶述︰「我記得行出會議室,家駒還走過來問我『你真係覺得呢首歌得?』我就話,點解你覺得唔得?明明係你自己寫出來,原來他擔心太傳統,Beyond不是搖滾嗎?」

紀錄片有除了很多珍貴片段,還有十一張從未曝光的相片,而最珍貴的,相信是家駒一段長達一分三十一秒的《demo02》,Leslie說︰「首先要說是當時有位歌手叫李錦華,他在八七年於現代唱片出了張專輯,他當時的經理人張景謙(Clarence)開始收歌準備製作第二張專輯,後來找了家駒,最後家駒幫他寫了兩首歌,家駒給我一卷錄音帶,我就親自拿去給Clarence,這卷錄音帶裏面有兩首demo,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寫了《他的心》和這個《demo02》,為甚麼對《他的心》印象特別深刻呢?因為當年小島樂隊出第一張專輯時,他們有首主打歌就叫《他的心》,我還特地問家駒,我說小島有首歌叫《他的心》,你為甚麼也用這個名字?他說只是隨便寫個名字而已,後來我自己也沒留着那些母帶,根本把這件事給忘了,應該是去年,籌備期間有些內容需要拍攝,加上紀錄片的部分,我也邀請了Clarence參與拍攝,但他不太願意露面,他突然就說,他那邊還有兩首家駒的demo,因為後來李錦華沒有正式錄音,可能是因為當時唱片銷量的關係吧。」

家駒愛深夜作曲
提到家駒錄demo習慣,Leslie說︰「其實家駒這些年來,無論是寫給別人的歌,還是自己的創作,他都是在晚上家裏創作,通常在夜深人靜時拿出結他,有靈感就隨意哼唱幾句,所以很少當場寫完整首歌,通常都是先哼出旋律,會先安排時間找人填詞之後才會構思編曲,這兩首demo的創作背景都是一樣的。」

近年各地相繼出現AI歌手,二O二三年,YouTube頻道《AI家駒》引起香港網民熱討,相繼推出了多首以黃家駒聲音合成的AI歌曲,以現今科技,其實也可以把demo用AI造出一首歌曲,問版權擁有者Leslie,他說︰「其實現在,特別是歐美地區,其實他們也相當關注這個問題,我相信未來會有法律直接保障歌手的聲音,當然純粹用AI創作歌曲,只要不侵犯任何版權就沒問題,但若是盜用特定歌手的聲音,模仿他的風格創作,然後聲稱是他製作的AI音樂,我認為這種做法合法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大,雖然目前還沒有相關法規來監管,但就像我剛才說的完全不會考慮這麼做,也絕對不會支持任何人採取這種做法。所以我也回覆了許多朋友的詢問,『有沒有考慮過將家駒未出版的demo,用AI把家駒的人聲重新製作成一首歌』,現在的科技確實能做到,但我絕對不會這麼做,雖然版權屬於我,因為我覺得這根本是造假,家駒已經不在了,再用AI模仿他的聲音做出來,那聲音能算是家駒的聲音嗎?」

《真的相識過》暫定於十一月十八日上線,但時間、平台等細節仍未確定,觀眾可留意《明周》或beyond.com.hk,而大會亦送出三份(限量六百個印有數字的《真的相識過》boxset),有興趣可留意《明周》Facebook、IG公告。

十一張首曝光照片背後故事
Leslie說,這十一張照片都各有故事,他特別提到一張照片,於九一年Beyond首次在紅館舉行五場演唱會後台,「當時是Beyond的事業高峰,但他們知道夏妙然來了看騷,馬上走到後台要跟她拍照,Beyond成名前後都是性格如一。」
影像提供:《真的相識過》紀錄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