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修改議事規則30天】那一夜,我沒有說 (一): 空氣中混和不安的塵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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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修改議事規則30天】那一夜,我沒有說 (一): 空氣中混和不安的塵埃

15.01.2018
王紀堯 關震海
維修香港成員Johnny

編者話:

上個月15日,多名民主派議員被逐出立法會的情況下,立法會強行通過修改議事規則,將呈請成立專責委員會的門檻,由20人提高至30人;將立法會全體委員會的法定人數由35人降至20人。1月10日第一次復會,民主派提出呈請書,要求就「一地兩檢」本地立法進行討論。結果,僅21名民主派議員支持,在新的議事規則下遭立法會主席梁君彥反對。

一個月前,民主派發動紮營反對修改議事規則,由12月11日開始至15日,計劃一連五天抗爭,民主派由立法會煲底(出入口)被警察驅趕至添美道。事與願違,有民主派議員事後承認宣傳不足,低估建制派修改議事規則的速度;當日參與的年輕人批評「大台」味濃厚,社會運動根本脫離不到了「大台」主導的框架。

當日寒風凜凜,人數驟減,行動後數十名的年輕人在討論,網絡民間記者蕭雲稱作「賤民解放區」,網絡反應熱烈。記者事後訪問有出席紮營行動的一班90後傘後組織,年輕人對「大台」、社運行動、公民社會均有不同的看法。

1月1日萬人遊行,在抗爭人數等於民心、投票等於參與政治的迷思下,網上充斥無力的情緒。3.11立法會補選當前,在民主派一片「團結」的呼聲下,一班年輕人認為抗爭行動應該和而不同,接納民間聲音,方能共進退。他們有些話,那天晚上沒有說,表面和諧的空氣中隱約間混和不安的情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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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連五天,維修香港的晚上

12月11至14日,各個政黨就修改議事規則一事,有紮營留守的行動,同時呼籲民眾包圍立法會。集會人數不多,但仍然有人願意留下來一起「守夜」。帳篷內有政黨,亦有十多個來自「維修香港」的成員。

事後訪問數位「維修香港」成員,他們依然落區解釋修改議事規則後的惡果,平安夜那天參加撐墟市遊行,緊接其後的民主派初選,他們忙着為支持者拉票。當他們談及一個月前在立法會紮營的晚上,或議事規則通過的晚上,對話之間,可感受到他們的憤怒與不甘。

Max:「憤怒時是應該宣洩出來的,接著他們(民主派)在煲底的集會話,我哋無輸到,我哋要繼續感動更多人出黎,我哋要補選,錯了… 我們在建制派出停車場出去時X他們。但是其實有更多的組織在。如果有那些人在,有十幾二十個人,那就可以有些簡單的行動可以做,可能制止他們離開,起碼我們的憤怒能夠宣洩到。」

他們承認,警方防備行動升級,確令人猶豫應否動員,問題是:民主派應該向羣眾提出警方「做嘢」,後果會是被拉、入獄,大前提是要傾,讓人說話,而不是家長式的替人決定。

賢:「星期一集會(12月11 日),星期二人多了,星期四、五就又少了。因為第一晚在集會被人抬,做到個noise,記者又影到,感覺是『哇,好嚴峻』,第二日便多了關心的人出來,之後就出去添美村。我問他們「是不是要入返去,日日被他抬一獲」。大台就說,不進去,在出面集會便算。太和平了,沒有noise。」

維修香港成員Max
維修香港成員Max

Max:「整個城市或者鬱悶就無從宣洩,就這樣,溫溫吞吞。」

賢:「在煲底紮營等他抬你,或者有種對峙感。但當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,沒有一個衝擊感。就等於那個催淚彈,市民生氣就會出來。見到你們被人抬都會出來。這些事情除了第一晚之外沒有了,太和平。」

Max:「未必和平,我覺得是和諧,太和諧個畫面。大家很開心很快樂地去做一個Drama。我們不是追求不和平,但對於這個諧和、這個景象是感到不安的。為何這麼諧和呢?」

賢:「他們開完會就這邊很有志氣地集會,接著建制派一邊就收工,沒有人阻他們。日日如是,怎麼會這樣的?」

他們憶述,當時只有他們和另外一名市民有所行動。曾經想像包圍立法會是一個壯觀的畫面,眼前只有數百人,他們說失望是必然的。對於政黨有沒有動員,是否導致這次運動失的敗,他們有不同的觀察。

Max:「楊岳橋你拍段片去做紮營,好欣賞,但是他有沒有動員他自己的支持者出來紮營?沒有。好得意玩下碌棍就ok,但碌棍以外你有沒有打電話給投票給你的街坊,叫他們一起出來?這麼多人投票給他,起碼1%出來都做到包圍立法會。其實政黨有很多capacity…但是他們就言不由衷,沒有想組織,沒有想群眾。」

賢:為何不做動員就好難揣測,和Max差不多,都不覺得他們有動員。我個人有個觀察那幾天晚上,這班所謂民主派的議員助理在哪裏?有沒有參與很深?街坊當然是的動員不了,議員助理雖然話「打份工」,但都看不見他們,究竟有沒有深化這個工作?」

Max:「如果真的有做(動員),但結果都是得幾個議員,沒有你們的支持者,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你真是要是要(動員),call到人出來。我們佔領的時候已經說,組織工作做得不好,話要落社區深耕,三年了,耕了甚麼呢?」

Johnny:這些是肯去諗下都知道的,又或者想像一下那個你如果一場運動,要去打倒一些事情,反對一些事情, 要達成一些目標,產生到一些新的能量,其實你這些不是很難。只要仔細一點想,走多步都已經可以做到。」

世代之分:我們不是對著幹

表決過後,他們與一班年輕人在煲底後方討論、檢討。數位泛民支持者過來指責他們不尊重大會,有人沉不住氣以言語反擊,但他們表示理解,甚至欣賞。

Max「我們很不滿為何大台為何只是說補選, 這個失敗然後就去補選。我們在後面自己圍圈討論。分別有不同的中年人走過來說, 「你哋好唔尊重大會啊!」「你們喺度做乜嘢啊!」「共產黨最鍾意就係睇到人民分化!」。接着,有人便生氣說,就是因為這樣年輕人才不出來!」

賢:「出來的人好多都是口號說,『我哋唔係輸!』。觀看年齡層,八成的可能都是上年紀的人。我想他們是受到過往民主派這種口號式集會的孕育,加上這個年紀,行動力可能會較低,可以去承擔的風險也較低,和後生想去行動的一輩有種脫節。

維修香港成員Johnny
維修香港成員Johnny

Johnny標籤和預設立場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或者是社會的整個氣氛造成,或許他們覺得,『後生』『「年輕』的人會是一些「搞事」的人,會預設別人反對你,會標籤別人時一個拆大台的人。

Max「其實那些人不是不熱心的。那些熱心就是補選他出來做助選團,或者有些七一大遊行他就出來。當然我都欣賞今次都有出來,但是他們在平日未必有很多參與。」

賢:我想那個分歧不是那麼大的,不過是上年紀的那種禮儀,『人地講緊野你就唔好插嘴啦』,那一種禮儀上有少少衝突。 Max講的欣賞他們,其實他們都是行動派的,只不過他們承擔的風險和我們不一樣,做的事情和我們不一樣。」

Max其實當日圍圈的都是在不同社區做不同事情的人,我們那一次討論之後,便覺得要再做這些討論,將動員出來的人組織起來。」

賢:我想這一不是對著幹。我們嘗試在每一次遊行或者集會之後,組織這些討論會,一種Debriefing。過往我們比較少見,甚至乎不見。無論是甚麼年紀,當然個對象尤其是年輕人, 將個力量和聯絡拉緊一點,可以轉化做另一種組織或力量。」

Facebook年代:要online to offline

Max所以1月1日我們會再試下搞,看看會否Jam到一些事情出來。那時候一月一日,去到終點,大台又會說『多謝你哋出來!』。我們又試試嗎時候在後面圍圈,傾下。」

話題轉移到老泛民這種心態的成因,他們認為不能說只怪政黨,每一個市民都有責任。

維修香港成員阿賢
維修香港成員阿賢

賢:公平一點,不可以說因為泛民主派造成這種文化,我覺得市民都是一個因素。譬如Facebook,我們怎樣去鬧泛民主派議員,好多人都忘記了到底自己的參與度有多高,有幾深入,其實只不過是靠把口去跟著罵。」

Max:「我突然想起,那些鬧我們的老支持者,其實是應該被欣賞的。他們已經成功由一個supporter(支持者)轉化成了一個可以被動員的人所以我對於那些罵我們的人,不是想像中那麼反感,即是他們已經做了很多事情,比其他人走前了許多,我們要想的就是如何將大家繼續向前推。」

行動賦予意義

除了在立法會外紮營,維修香港亦有在社區設置立法會的直播站,吸引了街坊圍觀。 Max 指他們沒有刻意打電話動員街坊,沒有「拉實個街坊一齊出金鐘」。他們在討論中反思,事情發生後的社區工作可以做得更仔細,或政黨更應早一點聯絡社區團體組織行動,否則最後大家只會感到無力。

阿賢觀乎雨傘後「嚴峻」的景況,和維修香港成員一起落區三年,Max甚至沒有預計能夠走到今年這一步,到底甚麼讓他們經歷種種後仍然繼續落區?其中一個原因是有同行者。Max回想阿賢當初「叫大家出去」,他形容很「自然」便會出去,但很多人在佔領後便沒有機會如此繼續參與。「甩左」,行動力就會消失了,同時沒有人動員他們,便會造成一定人數的流失。「如果要令到一些人繼續有希望,一定將他們組織起來,有更多的同行者,然後大家互相去做一些事情」。

一個月前,添美道集結數十人紮營抗議修改議事規則。
一個月前,添美道集結數十人紮營抗議修改議事規則。

最重要的原因是行動本身。行動總是讓這班年輕人言辭變得柔軟而堅定。他們相信維持希望的就是行動,不論成果,單單是行動本身便賦予了他們意義。Max說,「我不相信一定要發生。是的當然最好,但是我們不是這個心態。如果一定會發生,我不會做,大家都知道一定不會發生。」

「佔領都經常說一句,不是見到希望才會做,是做才會有希望」。

換言之,他們相信社運人口中的「尻行」「尻做」要確信與社區連結,不是討論抗爭人數決定成敗,而是行動先行。「如果我們停,我們都可能會變成在Facebook share新聞,鬧完就算的那些人,所以不能停。」他們覺得,實踐不是因為成果,亦希望透過行動力告訴香港市民,「喂未死架,有得做架,繼續做啦」,一直「Keep going」。有人亦會曾經在網上質疑他們,覺得這是一種假的希望,但是未能阻擋他們繼續發放正能量,去感染更多人去「落地做野」的熱誠。

近年有太多香港民主運動最黑暗的一天,行動或許能夠燃點香港人心裏最後一點光,積少成多,黑暗的環境可能會有一線曙光。至於晨曦會否出現、奇蹟會否發生,我們都只能都這樣相信。

「尻行」之後的研討

1月1日元旦大遊行,「維修香港」選好座落人潮將會散去的主要通道為討論地點,希望將要離開的人能留意到討論會,繼而加入討論。當天的最後選址似乎是成功的。而討論會最重要是他們緊守沒有主導 、沒有大台的原則讓參與者逐一發表。

阿賢認為當天的最後選址似乎是成功的。他們亦秉持沒有主導 、沒有大台的原則讓參與者逐一發表意見。討論會過後成功仍然能夠保持聯絡的人多於10個人。

備註:筆者在報導前半部分希望呈現訪談時的討論氣氛,並不是按時序與實時討論反應記敘,而是維修香港成員按在特定話題對話中能互相呼應的論點,再加以整理。

王紀堯 關震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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