畫下消逝中的香港 楊學德:勿失勿忘我們擁有的美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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畫下消逝中的香港 楊學德:勿失勿忘我們擁有的美好

喜歡看歷史的楊學德,在我們臨別時說起,察覺歷史是一個循環,「有悲劇收場,也會有改變,兩樣都會發生,件事會如何走向,很取決大部分人的堅持、信念。」

楊學德(阿德)近期的畫展《好像在那裏見過你》,置於變幻中的香港,別具意味。

七十後的他,成長在香港最輝煌的八十年代,目睹主權移交後我城逐漸變了樣。他與很多人一樣,這年被重重擊醒。嘆息感慨中,他以畫筆繪出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畫面。除了讓人在美好中覓得慰藉,更重要的是,他冀望提醒人們不要輕易遺忘我們擁有的美好。

城市風景是楊學德畫筆下重要的題材
城市風景是楊學德畫筆下重要的題材

畫下好像在哪裏見過的香港

因着前一天颱風耽擱了場地佈置的進度,阿德一大清早已到達展場,幫忙張羅翌日開始的展覽。這幾年開始添上少許灰白鬍子的他,說起近年都會繼續專注油畫創作,他更喜歡這種相比畫漫畫從容的步調。言談謙厚親和的他,侃侃跟記者談起,展覽詩意名字的構思,是有關我城雙向的疑問:「說一個人明明跟我們很熟,但現在卻變了,為何好像不再認識我?另一方面是覺得眼前的你很眼熟,卻忘了在哪裏見過你。」

當中訴說從前的美好彷彿逝去,印象也因而變得模糊。這裏展出着阿德這兩年的作品,當中以這年創作的為多。展期分為兩期,每次展出二十多幅布本畫,另有五十二張紙本畫。美術館的兩邊牆,並排掛滿三種不同大小的畫作,好一部分猶如舊照片般,展示他童年回憶中的屋邨、已然消失的殖民地建設、退役了的舊式雙層巴士等。無獨有偶的,是不少畫作中的人物均滲出一陣哀愁,也許是為逝去的時光傷感,或為未知的將來而悵惘。他更別出心裁地為着展覽,揀選一系列八十年代的廣東歌,歡迎到場的人自行製作播放歌單,戴着耳機漫遊展場。

在楊學德的作品中,不時都能看見鐘樓的出現,他喜歡以此隱喻時間。
在楊學德的作品中,不時都能看見鐘樓的出現,他喜歡以此隱喻時間。

不能遺忘的歷史

阿德領着記者在畫作間遊覽,看見其中一張頗有趣的,是模糊掉的英女王畫像,名字是《好似喺邊度見過佢》。他緩緩地說:「殖民地好像有種要『被忘記』的感覺,不是主動忘記,是有人告訴我們忘掉它,像是說現在才是屬於我們的時代,以前的時代是虛幻的。」然而,如他在往昔生活過的人,就會知道那些日子是怎樣。他說起畫展最重要的信息,「就是提醒我們的歷史不能夠被遺忘,也不能被人主導。」他認為這些回憶雖然不一定盡是美好,他還是想提醒:「不要遺忘我們本身的identity及生活經驗。」

《好似喺邊度見過佢》
《好似喺邊度見過佢》

然而,他對將來其實帶着擔憂。他感嘆道:「我經常都說很快街道名就會改,任何殖民地留下的痕迹都會洗走。」到時人們可能真的會不知道戴着皇冠的她是誰。他說如此畫這幅畫,也因為期待聽到有人笑指畫中人是羅蘭這諷刺的答案。

留在心田的消逝風景

畫作除了對時勢作出戲謔,還有他一貫對童年回憶的刻劃。他筆下一直畫着消失中的香港,第一本漫畫集《錦繡藍田》,就是畫着他小時居住,已被清拆的舊藍田邨。他以畫筆把舊事舊物凝住,今次也不乏出現屋邨。問他最懷念昔日的什麼?他答是那相對的簡單生活。屋邨生活縱然有缺乏,但當中有着樂趣,他會通山跑,也在住所外的走廊玩捉迷藏,頗為無憂無慮。

其中一幅畫正畫了藍田邨,並提出一個有趣的提問:若人死了會有死後的世界,那麼一個地方、時代逝去了,會去哪兒呢?阿德認為每人心中都有一片心田,思念的回憶會在這田間被築起。有人看着這幅畫感到神傷,覺得被樹木圍攏着的屋邨,猶如被塵封的回憶。他卻覺得不然,他想帶出的其實是回歸大自然,思念的回憶和自然融為一體,更是反璞歸真。他接續還想問:「如果完了這世,我會否能回到這片心田?」他願意相信在死亡與步入死後世界之間,存在着這樣的空間,讓他重回那些念茲在茲的消逝風景。

《長相廝守》
《長相廝守》

九七後的風光漸漸變了樣

喜歡繪畫舊事舊物的他,又是如何走過往昔一個個的年代?他成長在香港最輝煌的八十年代,而尖沙咀,於他更是青春回憶所在。他談起時,想起當時紅遍一時陳慧嫻的《跳舞街》一曲,想起午間disco,也想起船P過後在尖沙咀上岸。九十年代踏入社會工作,他形容自己當時過着「港豬」的生活,「在廣告公司、雜誌社做,打算一輩子打工,覺得社會穩定,不懂foresee很多事情的發生。」

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,萬目注視的電視熒幕中,藍旗降下,然後紅旗徐徐上揚。其時的他正背着大背包,在德國展開歐遊。法蘭克福車站附近的電視機,特寫着查理斯及江澤民的頭像,他卻沒有駐足多看,繼續追趕火車。這天於他並非十分深刻的一瞬,心中只有一小陣為逝去的事感到悲哀。

但世事總是不能預測,他往後竟辭掉正職,在〇二年自資出版首本漫畫。回歸幾年,他亦漸感不妥,感到香港開始改變着。這促使他在〇三年的七一,第一次參與大型的遊行。開始更多關注社會的他,之後創製了二次創作新聞的漫畫《膠報》。往後眼見鄉郊地方,因着發展及政治因素被摧毁,以興建高鐵,都讓他感到氣憤。不過他始終認為以畫作表達對事件的感受,是作為藝術家較能做到的事。

畫作隱藏的光亮

上年年尾他與黃進曦舉行《城外》聯展,其中有畫作為在運動中隕落的生命,以畫筆創造了一個美麗的世界。這次,他畫下五個在山谷或吹奏、敲擊樂器,或大叫的學生,同樣讓人看着百般滋味在心頭。

《迴音谷》
《迴音谷》

過去一年,就如社會大部分的人,他深深地覺醒了。「那種繁榮,及社會價值是有規矩可依的境況,都撕破了。那時才發現原來現實可以是這樣。」他目睹着一個個年輕人被打至頭破血流,還被形容為十惡不赦的暴徒,令他感到痛心。同時,他也為此感到歉疚,「我覺得我們這代人的歉疚是大的,我們這代人最應該為公義去爭取,最應該堅守價值,為何早些時代我們沒有很強烈去發聲呢?」

刻下他眼中的香港,是一片灰濛濛的,他直言自己本身個性悲觀。但縱觀畫作卻充滿不同的色彩,他說:「個個都悲,不就沒有希望?做人一定要有希望。」而他也因着在上次合作中,欣賞黃進曦的明亮用色風格,這次嘗試把明亮的顏色藏在暗沉的顏色當中,記者眼中恍若也是暗中隱透希望。

喜歡看歷史的楊學德,在我們臨別時說起,察覺歷史是一個循環,「有悲劇收場,也會有改變,兩樣都會發生,件事會如何走向,很取決大部分人的堅持、信念。」
喜歡看歷史的楊學德,在我們臨別時說起,察覺歷史是一個循環,「有悲劇收場,也會有改變,兩樣都會發生,件事會如何走向,很取決大部分人的堅持、信念。」

楊學德作品展 2020:《好像在那裏見過你》

日期:即日至9月27日
地點:海港城美術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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